琴聲
琴聲于子超
已是黃昏，夕陽斜墜，金粉般的余光透過窗欞，靜靜地鋪在那架白色的鋼琴上，我坐在琴旁，一遍又一遍地彈著肖邦的《降b小調(diào)諧謔曲》，回憶涌上心頭……窗外，夕陽無限好，窗內(nèi)，唯己彈孤琴。
猶記得幾年前，她每天下午都會陪我練琴，我那時候，是不太會彈鋼琴的，從琴中蹦出的聲音，往往是刺耳的，厭人的。但她卻從沒抱怨過，只是靜靜的聽著。一個平常的黃昏，余光透過窗子，射進(jìn)屋內(nèi)。屋里，琴聲環(huán)繞。我在練琴，她在靜聽，手中緊緊地攥著一塊白色的毛巾。幾十次的彈奏讓我的手機(jī)發(fā)酸，她緩緩走到我的旁邊，輕輕拍了拍我的肩頭，小聲地問道：“先用這個敷一下手吧，要不然手會很痛的'�！闭f著就遞給我一塊熱毛巾。她的聲音雖小，但卻飽含著關(guān)心與溫柔。我抬起頭，她的眼睛是那樣的澄澈空靈，仿佛蚌中的一顆無暇的珍珠，眼神中透出幾絲關(guān)切，她不時用上唇抿住下唇，眼睛直直的看著我的手。我用過毛巾，就繼續(xù)彈《降b小調(diào)諧謔曲》。窗外，金沙鋪滿天，窗內(nèi)，獨琴聲繞梁。
《降b小調(diào)諧謔曲》好像是考級的時候練習(xí)的吧，不禁想起那天，我坐在車上等待著，忽然手機(jī)一震，屏幕上赫然映出一行字：
考級可一定要過啊，終日努力可不要辜負(fù)苦功啊。
話語索然很普通，但字里行間是暖暖的，被她的溫柔所暖，字中的每一寸溫度，都縈繞在我的心頭。坐在考級的教室里，琴聲悠揚(yáng)。窗外，將日正當(dāng)頭，窗內(nèi)，只聞琴聲揚(yáng)。
我停止了彈奏，走到窗邊，望著漸逝的夕陽，想起她曾經(jīng)教我的《夕陽蕭鼓》，不禁又走到琴椅上，掀起琴蓋……窗外，夜至星微露，窗內(nèi)，獨思舊人曲。
好像是剛不彈鋼琴之后不久的事。她興沖沖地跑過來，拉著我的手就走：“我剛學(xué)了首曲子哦，一會我彈給你聽。”她的雙頰泛著微微的桃粉。她的手指輕輕地彈著黑白琴鍵，悅耳的聲音，順著她的指尖，從她的指縫間流出，如頑皮的精靈，踏著輕快的步伐，舞蹈在整個屋子，聽進(jìn)耳中，仿佛是晨曦半露，第一縷陽光照亮滿園的曼珠沙華，帶去最飽滿的溫暖，仿佛是給枯竭的心田以清涼雨水的滋潤。我閉眼享受，殊不知曲終。她輕輕敲了敲我的頭，笑著說：“好聽吧？要不要我教你？”出于對鋼琴的喜愛，我自然是欣然接受，但或許是太久沒彈，指尖生疏，曾經(jīng)熟悉的。刺耳厭人的音符又環(huán)繞在屋中，可她的眉宇之間，不曾有一瞬的微鎖，她輕輕拍著我的肩膀，說：別著急，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多練習(xí)幾次就好了啊，你底子那么扎實，我可是相信你的啊�！彼f話的時候，微微的歪著脖子，眼中有著幾分安慰的光，仿佛是給予我不安的內(nèi)心以強(qiáng)效的鎮(zhèn)定劑。窗外。斜陽欲隱去，辰星半微露。窗內(nèi)，琴為奏者揚(yáng)，曲為聞?wù)哂啤?br /> 舒緩的音樂伴隨著回憶的結(jié)束一并停止，曲終，接下來是人散呵？不過似乎真的是曲子終了，人也散去……
前幾天，她告訴我，她要出國，我心頭微微一震，眼睛微微上抬，卻看到她下垂的眼眸下的難掩的眼中的悲傷與不舍。我笑了笑，“挺好的呀，出國長長見識，未嘗不可�！蔽沂且阅鞘住断﹃柺捁摹�，可曲中卻透著幾絲憂傷，這大概是我的情愫呵？悠悠，不盡。窗外窗內(nèi)，都只有這《夕陽蕭鼓》。
突然想起《父后七日》的結(jié)尾：“收拾好您的情緒，我們即將降落。”可我又怎能收拾得好呢？心里五味雜陳，唯有以琴聲能解，便又彈起，琴聲舒緩，像一把鑰匙，打開回憶之屜。也唯有在琴聲才能再憶起她。
窗外，夜深星正亮，窗內(nèi)，琴悠憶正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