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小小的他摔倒在石子地上，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他的父親站在他三米開外，皺著眉頭看他，腳下的步子有點游移——隨即他抿了抿嘴，像是決定了什么似的站穩(wěn)了身軀。他就靜靜地看著他的孩子坐在地上因為疼痛而大哭——漸漸不再歇斯底里——直到小小的他不再哭泣，只是驚恐地看著他的父親，時不時地抽搭幾下。小小的他看到父親吐字清晰地對他說：站起來。
父親冷酷得像個對待新兵的魔鬼教官，語氣嚴肅而鎮(zhèn)定。
稍大些的他，開始主動要求分擔家里的事務。那是他第一次跟著父親去打柴。尚且年幼的他背著籮筐站在山腳下往上看——枯葉與枝干特有的陌生味道和大山的寂寥充斥著他的感官。他在茂密而未知的山林前感到迷茫和恐懼——他不知道他要先干什么，他覺得他連爬上山都比較困難——他手足無措。
跟著我。父親從容而平淡地對他說，從無措的他的背后走到他面前，仰頭折了一條枝干，剁在地上大步攀登。年幼的他默默地踩著父親留下來的大腳印走上去，默默地望著父親結實的'背，笨拙地學著父親的動作穩(wěn)住身體。他還沒有他的父親一半高。
他是個少年了。為了讀書，他很早很早就起來了，早到即使是在夏天日子里，他漫長的上學路途還是一片黑暗。每當他害怕的時候，他就會想起在他畏縮時他父親把他提到山坡上的時候。父親嚴厲而莊重地向遠方指去——那邊像星星的一點光是學校的燈火——他低下頭對少年說——走過去。他的目光不容置疑也不容退縮，就那么定定地看著少年，像黑曜石一般——讓他無法堅持對視。
他考上大學了。他羽翼已豐，勢必要走出大山，走入社會。從來不會來送別他的父親沉默地陪他到了火車站�；疖嚨钠崖暫茼懀車鲃拥娜巳汉艹�。他也沉默地接過父親手中的行李，站在火車上，抬了抬手準備走，又突然轉過身，一雙少年般的眸子略帶期待地望著父親。在他恍惚間父親好像笑了一下，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走吧。
他怔怔地看著父親，往日的回憶猶如潮水般卷來——
“站起來。”
“跟著我。”
“走過去。”
……“你走吧。”
他坐在火車車窗前，把行李扒拉在腿上。他模糊地看到那個身影一點一點遠去，在他的記憶里也是一點一點老去。
他不禁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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