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輩子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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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輩子的愛
腳板踏上那鋪滿苔蘚的泥土小道，酥酥的，軟軟的，是泥土的氣息。還有那砌得整整齊齊的泥墻壁，用手扶上去，卻突然發(fā)現(xiàn)它早已變得坑坑洼洼的。慘灰色的一片，只有那在風中無助搖曳著的小紅繩，孤伶伶地掛在墻沿上，像一聲聲秋風吹落的嘆息，在我心中不住地回旋……
老人坐在破舊的藤椅上，出神地望著朝陽升起，夕陽落下，空洞的眼，如盲人一般沒有焦點。
他是我爺爺，我是他最愛的孫女……
算不上健壯的身軀總愛倚著那殘舊的藤椅，那是一把上了年紀的藤椅，沒有華麗的雕刻，沒有鮮艷的顏色，一切都顯得它是多么的樸實無華，而它——是爺爺親手做的第一張椅子�！ �
爺爺是一個木工，這輩子都活在木頭的沉寂里，多少作品隨著時間的消逝，最終都如塵土般變得無用，礙事，唯獨這張?zhí)僖危惆榱藸敔敶蟀雮�人生�！ �
爺爺又望著那輪漸漸被地平線遮蔽的紅日悄悄地走神，那條地平線把一切延伸到看不見的遠方，把爺爺身后的悲涼映得如此無力�！ �
“欣啊，你媽有把兩只金戒指給你看過嗎？”說到這事，爺爺渾濁的眼珠總算鑲上了點光彩，帶著期待等待我的回答�！ �
“沒有啊。”我應(yīng)付式的話語在靜謐的夕陽下顯得如此的不在乎�！ �
“是嗎？”爺爺眼中的光彩再一次熄滅，嚅動了一下嘴唇，便不再出聲了。
就在我抬頭的瞬間，眼光觸到爺爺枯井般的眼睛，心底不禁泛起心酸的痛楚，訕訕地笑著說：“怎么會有兩只金戒指呢？”
爺爺再次莫名其妙地興奮起來，像傾訴秘密般靠近我的耳朵，神秘地，孩子氣地說：“我?guī)湍愫湍憬愣即蛄艘恢唤鸾渲�，可漂亮了！你媽怎么不告訴你啊�！睜敔斢脺嫔５纳ひ裘枋鲋渲傅男螤畲笮。妙澏兜氖种冈诳罩斜葎澲�，肌肉松弛的兩頰由于激動浮上淡淡的紅暈，沉醉在自己的想象里�！ �
我略顯驚訝，然后好笑地摸摸鼻子：“我才多大�。〈蟾�，大概還有十年才結(jié)婚咧�！薄 �
“不多不多，”爺爺擺擺手“很快的，瞧你不久前才那么丁點大，還沖著要我?guī)湍阍＝寝p呢……現(xiàn)在都這么大了……”爺爺沉默了一會兒，才嘟囔著說：“而且我大概也差不多了，也不知道哪天……唉……作個紀念吧�！睜敔斦f得很小聲，嘆息也很輕，像落葉隨風飄落而倏忽扭頭對所有人，所有事`物的不舍和留戀……
輕輕的嘆息激起我心底所有色彩的飛舞，像絲絮般一層又一層地纏繞我的四肢，明明是那樣的觸手可及，卻逃避著�！ �
我躲開爺爺渾濁的眼珠，只好假裝沒有聽到，我并不擅長面對生與死，可以說，我恐懼�！ �
耳旁卻總縈繞著那蒼白的嘆息……
我陪著爺爺，一起靜靜地望著那欲頹的'夕日，等待著漫長的夜色。腦海里總閃過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是那般的模糊，又是那般的清晰：
小女孩騎在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肩上，老人臉上總伴著幸福的微笑，哦，他是那么強壯；小女孩坐在自行車的后尾座上，嘴里叼著一根棒棒糖，雙手緊緊抓著老人胖胖的腰身，總沒發(fā)現(xiàn)老人浸濕的襯衣；小女孩生病了，媽媽不準吃這不準吃那，老人看著小女孩哭喪著的臉，悄悄地塞給小女孩一根棒棒糖，兩人對視著偷笑，好像共同完成的一件什么大事。
……
好熟悉，那身影，那場景，像在心底埋藏了很久的種子，在這一刻，冒出頭來�！ �
望了望身旁早已白發(fā)蒼蒼的爺爺，我頓時明白……
晶瑩的淚珠劃過臉頰，滴落在脖頸上，寒風吹來，顯得格外的寒冷，原來淚也可以這樣冰涼�！ �
天空的那酡紅如醉，漸漸鋪開，化去。天邊的幾絲薄云，隨之點點浸染，向四邊漫開，藍霎時映上了片片醉紅，蔓延，擴散，半邊天被渲染上淡淡的紅暈，清遠，誘人�！ �
第一次這么認真地看那太陽揮手人間，原來可以那樣的迷人。它是否會把最后的幾抹余輝撒在夜色里的星星上，讓它的光芒繼續(xù)照耀。
或許，爺爺心中的紅日也在悄悄然地下落著，他把最后的余光灑向了我們，我們幸福，也就是爺爺幸福�！ �
那是一輩子的愛，爺爺?shù)囊惠呑�，再續(xù)我們的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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