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夏
若說天地是那上帝,那雨水必定是他在哭泣。記憶里的那天一直有雨,細密的雨簾好像要代替我的淚滴。通向彼方的橋上,雨水不為石階停駐,我親愛的姥姥您就這樣走近的另一個國度。
有點冷的初夏,晴轉雨。這天是姥爺的生日,所以這是為數不多一個大團圓。中午吃完飯?zhí)炀烷_始陰沉沉的了,空氣里浮著潮氣,天邊掛著不怎么明媚的幾束陽光。媽媽突然過來叫我說姥姥有事找我——那時姥姥已經病的很重了,只能在床上躺著。
姥姥抓著我的手說這說那,聲音不大,也斷斷續(xù)續(xù)的。就像是來自大海的深處又像是來自遙遠的山尖。我聽見雨好像又大了起來。
從天邊翻卷過來一聲悶雷。
她突然地,在那雷聲之后,開始像溺水的人一樣大口大口的、死命的喘氣。我的手被她拉扯的生疼。天邊的雷一聲接一聲的傳了過來,聽上去像是在擊鼓又像是在鳴鐘。我突然想起身逃開,是的,逃開——我從未這樣近距離的觸摸過死亡?墒俏业氖直蛔У奶o了,我只能大聲的喊著,我希望所有人都在我身旁,這樣我就不用獨自面對著駭人的情景了,哪怕床上的人是我姥姥,是我最親的人。
雨大滴大滴地砸在窗臺。那聲音讓我很不安。
醫(yī)生來的很快,我被作為“閑雜人等”逐出了屋子。我無力的倚在窗子旁,我知道的',那個與我有一墻之隔,現在正在苦苦掙扎的人離我到底有多近,向左一轉身,透過窗戶,我就能看見她?墒俏易霾坏。我沒勇氣,我不敢,我怕。
雨以一種暴戾的,近乎決絕的姿態(tài)把自己投向地面,兇狠的像要把水泥地砸出一個個坑。我不知道人站在雨里會不會被砸疼,但我看見了:院子里那冰清玉潔的玉蘭花是疼了。它落在了地上,被砸進了泥里,原本白色的瓣早已面目全非。那是姥姥最愛的花呀。姥姥,你這是要帶它走嗎?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我只是在那一刻突然很想念以前的那些舊時光。
晴天里她買來的一根棒棒糖,陰天里她加給我的卡其色風衣,雨天里她伸給我的溫暖手掌,雪天里她堆的笑臉雪人。原來這些不明亮的,被遺忘的的舊時光,竟都是這樣的靜謐和安逸。像是七月的暖陽。
都是愛,因為愛。
我卻好像什么也沒給過她。我給她的都是任性的撒嬌,無理的取鬧,不滿的抱怨以及淺淡的微笑。其實,再想想我也有意無意的給予了很多給她,那些別人所看不到的東西,都會毫無保留的交給她,僅是因為完全的信任嗎?不是的。
都是愛,因為愛。
手腕上被握紅的地方已經在慢慢變白,慢慢沒了印跡。玉蘭花被如數打落,屋子里的哭泣聲放大數倍后入耳。墨黑色的云擠擠挨挨的伏在院子的上頭,也密密麻麻的潛伏在我的心頭。僅是想到以后再也不會有人那么寵我慣我心疼我關心我,就會很累很想流淚。
不知過了多久,醫(yī)生拿著急救箱走了,你也走了,這忽至的大雨也尋了你的足音走遠了。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語淚先流。
恍惚間想起你說最后一句話的情景,你在病榻上拉著我的手,用你墨珠一樣的眸子看著我指尖說:“孩子,你要一直快樂著。”
這次是你離開我,是風,是雨,是花落。你笑了笑,我擺一擺手,一條濃情的路便展向這冷夏的兩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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