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xiāng)的黃昏作文
午休飽后,愜意醒來,發(fā)現(xiàn)窗上的斜陽有些嬌弱,又聞輕雷陣陣,我便知要有美事來了。東天的一方黑云,和那西天的一抹紅霞,在我家樓房兩側(cè),像兩股力量在天宮里爭執(zhí)。卻又不是爭執(zhí),因為你所能望見的,那紅暈可又映透了黑云,而黑云,也漸漸揉進紅霞里去了。在這黑與紅的恩愛的結(jié)晶中,便是一場七彩的、輕快的、急驟的雨。
村里的樓臺上,到處是叫喊著的村民,他們個個召集了家人,七手八腳搶收那些暴露在初雨中的谷物。作為農(nóng)人的后代,我理解他們的忙碌,一天的曝曬,倘若任由這雨的洗禮,谷米要潮壞,成果要作廢。好在這雨雖然急切著落回故地,卻也通情,之前紅與黑的相望時,已足夠村民們?nèi)ナ刈o自己的付出。此時,想是只有我在悠然自樂吧!我并不想樂他們的辛勤與汗水,但我要說,我要念,因為這是我所喜愛的,一場依偎著夕陽的黃昏雨。況且,在故鄉(xiāng)這么多日些許埋怨的等待,讓我近乎成了個食不有味夜不能寐卻又愛得深沉戀得銘心的相思者,叫我如何再抑郁?于是痛痛快快忘掉瑣事,暢暢舒舒坐到院門邊去欣賞這份美景。
嘀嗒成律,敲響了誰人的心?嘩啦成音,歌出了誰人的愿?在這自然的演奏下,怕是勾魂的無常、索命的'閻王,也得蕩滌出如山似水的氤氳柔情來,更何況對于我這常年在外,才聞鄉(xiāng)音,又將遠去的不肖子孫呢?
要講起這段姻緣,已是舊年的事了。那會兒同母親回來參加農(nóng)作,整日的足蒸土氣背灼天光,疲態(tài)顯然,怨念頗深,玩心全無。就在這巧又不巧的時候,那場雨來了,叩響人心,從未想過會美至這般地步!絢爛的天邊,將整片大地照得通紅通紅的。晶瑩如玉的水洼路面,金黃似火的萬頃稻田,錦羅綢緞的七色彩虹,還有,羞得紅彤彤的太陽的臉,躲在山的背面,給人遙望、遐想。那時的我,就像沾染許久灰土的凝重的樹葉,盼星星盼月亮,終于盼來重新清新盎然的時刻,洗盡凡塵。
但今日的雨,來得更加淘氣,更加頑皮,像份意外的禮物。我午覺醒來,它就在窗邊。夢還未消便急忙入浴,想要以最脫俗的美態(tài)來接受她,卻不料,開了浴門,就被襲倒,撲個滿懷,陶醉在縷縷的雨土香氣中。置一把搖椅,閉目,聽雨,等待雨后夕陽余暉的不舍與留戀,直幻想撐一葉月牙狀的蘭舟,到無邊紅霞里蕩漾,你說,如此下去,能不能順著天河漂到王母娘娘的瑤池中去?
著實奇妙,只因這一場黃昏雨,萬物皆變得十分舍不得。太陽舍不得落山,星夜舍不得急躁,村子舍不得入睡,我,舍不得離別而招搖……
我在山外邊的城里,也撞見過這樣的夜前雨,或躲在大橋下,或逃進商鋪里。碩大的雨珠,咆哮著砸在干硬的路面上,毫無禮儀,不留情面,叫我這歸家的學子、那些下班的大人,同困在一處充斥著浮躁的方格里,怨恨這孽也似的相遇。你莫要諷笑,真有誰愿去給那有傘有車的人平添些優(yōu)越,看是也沒誰愿去那來而無往的路上濺得一身泥濘,我亦不敢出去澆澆痛快自在,就怕還意外獲些鄙夷與厭棄的目光。有言道,多情惱無情,可要是無情對無情,怕是也得各有一腔惱怒。那里的人們,只會在心里無數(shù)次重復著:這單調(diào)的、濃重的、急躁的雨!
但此時確實在故鄉(xiāng),遇到這樣一場黃昏雨,若是有性情的人,還會真心實意地去逢迎這天地間自然的親昵。我在院門口坐賞至雨勢減小,決定如同只雨中淋濕后在電線上搗騰衣裳的鳥雀,又像是條雨過家門才探問世事的土蚯,不思躲避,而愿追隨,到那洋溢著稻香的田埂上,拾一片冒雨耕鋤的黝黑笑臉,尋一聲純正鄉(xiāng)音的真情寒暄,了一個日落相息的連年心愿……
如所約定的,轉(zhuǎn)過屋角,望見那抹柔柔的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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