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眸依然石臺山經(jīng)典散文
石臺山因了姐家曾經(jīng)住過,所以,許多關(guān)于它的印象,深深的竟如雕鏤了一般,牢牢地嵌入了我那記憶里頭。
石臺山是半圓坪小鎮(zhèn)上的一個自然村,位于鎮(zhèn)東頭的直街一頭。村子分山上半崖上住的那些農(nóng)戶,還有底灘里那些人口。啦啦撒撒,遙遙吊吊有一里來長。我姐家租人房住,東家姓楊。三弟兄分兩處院里住。我姐這院住的是楊家老大和老三。楊老二則獨住一院。
每天,太陽從遠遠的東川口,隱隱約約,蒙一層靛青色輕霧的山梁后頭升起來。傍晚的時候,又像走累了的人一樣,慢慢地將自己隱入了大川西邊,躲進山的背后去了。只把一層薄薄的霞靄煙霧丟給小鎮(zhèn)的上頭,而那一片菲紅色的晚霞,則滿滿當(dāng)當(dāng)鋪在了大川里,像淺色的一大塊紅布。
我總是在讀一些描寫日出的文章中,看到這樣一句。太陽從東方地平線上冉冉升起了。我們這兒是山區(qū),如此這般去描述就大錯特錯了。我甚至覺得,太陽不是從東崗上升起來的。而是從云層里鉆出來的。因為很多時候,東天上是有云彩的,或多或少,或厚或薄。 太陽要出來時,就像先發(fā)個海報,打個廣告似的。把意愿寫在了那些云彩上。于是,那些云彩就寫上了不同的顏色和內(nèi)容,讓日子去接納新一輪的太陽。云的色澤也是有許多變化的。離太陽越近,色彩越淺,也越亮麗一些。而隨著距離的拉長,那色彩也在遞增著,濃厚著。我常常因這些炫爛的色彩,層次上給人視覺上的美感,在日出一瞬,迷迷瞪瞪地看上半天。
我每次去姐姐家的時候,都希望有小朋友來姐家院里來玩。但沒有,一次是最少的,一次都沒有。寂寞難耐的時候,就看姐家窯腿邊上那一條小路?茨锹返倪h處,是一直通向山峁的另一頭,那個住好多人家的灣里頭的。但我一個人不敢去走那條路。我是鄉(xiāng)下娃娃,來到一處陌生的地方。總感覺自己像穿村過鹼的一條狗。耽著些小心,夾緊了尾巴,目不斜視的'急急地低頭跑過去。就怕哪只不省事的狗,汪的叫上一聲,引來更多的群狗追咬。那樣,自己會像狗一樣,非丟下幾團撕扯下的毛,外加一大堆恐懼和哀叫,才可以逃出自己來的。所以,我即便一個人順著路走過去,也是悄悄看看有人井灣里挑水,有人在自家院里出出進進,從沒敢冒然到誰家院里玩過。
我能叫起石臺山幾個小孩的名字,但相互間并不熟悉。這些名字都是聽永連說的,比如賈會,比如王凱,比如劉魚兒。我站在姐姐家鹼上,望著他們幾個一次次從坡下走出了,又一次次從坡上走回去。
最高興,最樂意的事是;幫姐姐去井灣里抬水。因為抬水就可以走些路,走上些路就可多見上一些人。即便誰都不說話,強出窩在姐家那院里,呆出一條尾巴來。
姐姐打發(fā)七歲的外甥琴娃,和我一起去抬水。我比琴娃大一歲,我提鐵桶,琴娃拿著抬水棍。因為姐夫要日日天不明就趕路去煤窯,點燈時分才回家。所以,我去姐家,常常要負責(zé)姐家吃水的事情。我們下坡后,順著山根,走一段彎彎曲曲的羊腸小路,才到汲水的老井灣里頭。
那老井灣沿山這頭到山的另一頭,轉(zhuǎn)著圈生出一堵高高的石壁。石壁的上部,有突出的一大塊石頭,懸在井灣上頭,像一張大大的鷹嘴或者獸口。老井就在石岸靠右處,是靠人工用鏨頭打出的一個方池。兩米左右見方。井里的水靜靜的,藍中顯綠。我看著水,心里總怯怯的,因為看不出水究竟有多深。順著井再走幾步,下坡長著一棵好大好高的柳樹。樹身皴裂干枯,頂上有六七處喜鵲窩。還有些枝干已經(jīng)枯朽。風(fēng)吹來,老掉干枝?粗谴髽渥鹑,我常猜想它應(yīng)該活過的年頭。百八十年,還是二百年左右?因為那棵柳樹太大,樹冠鋪展太闊的緣故,井兒灣里幾乎是見不到太陽的。所以,走進老井灣便有一種陰森森,潮乎乎的感覺?偰苈劦礁~味,藕泥味,濕土味。
再看那高高懸空的石壁,上面突出那么大塊巖石,中間卻凹陷進去一些。不同顏色,不同材質(zhì)的石層作起伏交錯狀。有水源源不絕從石縫里滲出來,這兒那兒滴落下來,發(fā)出滴滴答答的聲響,在這寂靜非常的柳灣里,清晰著也響亮著。讓你感覺到歷史的亙古與漫長,大自然的神奇與厲害。再看那懸空大石以上居住的人家,竟有云從山間出,人自半山生的感慨。仿佛那些極普通的民居,窯洞人家,也是仙一般的生活,神一樣的寓所呢!
村民們即直撲也良善,都認得外甥琴娃。見我們倆小孩前來抬水,一邊問你們能打上來水么?一邊就我手中接過桶,撲通下去,打上來滿滿一桶水,放置上井口。這才擔(dān)起自己的水桶,急急地離去。
我們也開始抬上水,照原路返回。我常常要抬著水,還用手捉那桶梁。因為下坡,桶會向前頭的外甥那兒溜。上坡重壓又全集中到我的肩頭。隨著行路,腳下顛簸,水不斷被撒出桶沿去。常常在井口時,是滿滿一桶,走回家里,也就只有多半桶。我和外甥琴娃,常常要抬的次數(shù)不止一回,而是兩回或三回。
有一年的夏日午后,吃過晚飯的姐姐對我和琴娃說。趕緊吃,吃完帶你們?nèi)焱愣埂;貋斫o你們倆炒豌豆吃。于是,我們倆在姐的催促下,很快吃完了飯。姐關(guān)上門,一把捏上了門鎖,帶我們走下坡去。姐帶我們轉(zhuǎn)著窯背巷,繞著道,走到了一處所在。姐叫那兒是店外前。我看到了農(nóng)村人常見的那種打谷場。因為才下過的一場雷雨,讓那場變得濕漉漉的,但很干凈。場的中間有幾個沒來得及滲光雨水的小水淖。場的一個邊上,是新近碾打過的一堆碗豆秧。姐在場中間蹲下身,用一根柴枝兒摳出那些擠進土里的豌豆。并喚我和琴娃過去,一起摳,一起撿。她說這種泡脹了的豌豆,炒熟了好吃。撿了會兒,姐又走過去,翻起那豆秧看,讓我們過那兒去撿。我們小心的一粒一粒撿起那些豌豆,丟進手端的搪瓷盆里缸缸里。
突然,有人在不遠處大喝一聲:“誰讓你們撿豌豆的?”把屏聲凝氣正忙的三人嚇了一跳。等我抬頭看時,發(fā)現(xiàn)那人舉把傘,沖姐姐一笑,從場邊的路上走了過去。我沒咋么害怕,是因為看那樣子,他是認識姐姐,才鬧著玩的。
還有一次去姐家時,鄰家劉二嫂說:“石臺山生產(chǎn)隊上死了一匹馬。也許是吃東西撐著了,才脹死的。收成子來說,晌午到店外頭來分馬肉,吃糧的家屬也給!苯惆堰@消息告訴了我,除了覺著這石臺山人很人情,很厚道外,剩下的就是盼著吃那馬肉。因為,我還從沒吃過馬肉呢!
當(dāng)我和琴娃,各端了一塊馬肉,走向院子那頭的碾盤時,聽到身后姐和劉二嫂的啦話。二嫂說:“人一般忌諱吃驢肉,老古人留下吃了驢肉囔鬼話。也不吃駱駝肉,都說那肉里有種咸鹽味。馬肉倒是人也吃的,但不好吃。因肉絲粗,又是酸的!蔽衣爠⒍┑脑挄r,吃的正香甜。并沒覺出它肉絲的粗,也沒什么酸的感受。便是現(xiàn)在想起來,也是一種滿足。因為,從哪以后,我再沒吃過第二頓馬肉。
當(dāng)我書讀到初一時,一次回家,母親高興的告訴我,姐家要返回城里住了,上面有這樣的政策?粗赣H高興的有些掩不住笑的模樣,我卻有一些隱隱的痛,說不出自家口來。因為姐家搬家,就意味著切斷了我走石臺山的路。它在我的情感里,實在太重要了。打個比方說,好好的親戚,因什么變故,突然就斷了交,不在有什么走動,人能好受了么?
姐家是很快就搬走了。只是他們只能搬走那個家,卻搬不走我對石臺山的記憶,搬不走我對它的牽掛。我依然在安靜下來以后,回憶夏天時,姐家窯腿那兒的春鍋。夜幕完全降臨下來以后,周圍的一切都隱入黑乎乎的朦朧中。只有春鍋哪兒,灶火里沒熄的碳火,映上窯面,紅紅的,像蒙上一塊菲紅色的布。還有,當(dāng)姐姐煮熟一鍋嫩玉米,分給院里幾家享用時,那種氣氛,讓人感覺空氣都是那么快樂的在一邊舞動。
上學(xué)放學(xué),走過那一段路時,我常常遠望著姐姐住過的窯洞,想象院子沒人再掃,一定積滿灰塵,長出了草。那窗戶也許在風(fēng)來雨去里,窗紙早已殘破。
再到后來,姐家住過的院子,沒一家人再住。別說院子荒蕪,就連熟悉的窯洞也找不到了。小鎮(zhèn)改造時,要在那兒取石頭。院子變了采石場,一切過去的影蹤全無。我這才意識到:現(xiàn)實不是印下來的一本書,而是不斷變化著面目的影集而已。許多美好的東西,不能靠現(xiàn)實收納,只有記憶,才有永久的美好在那兒珍存。
哦,我永遠心系著的石臺山。你從我的視線里離開,卻將自己走進了我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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