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園賦的散文

　　地名石坡，有石有坡。然非處處見石，步步爬坡。亦非高踞坡上，臨石為城。實(shí)則環(huán)鎮(zhèn)皆山，山則有石有土；遍山皆樹，樹亦有密有疏。觀其勢，南高北底，東緩西峭，望之如甕，據(jù)之若盆，層疊連綿，似無可出之路，亦無可據(jù)之險。南山高則云來攜雨，北山緩則風(fēng)過無塵，山水共濟(jì)，鐘靈毓秀。至于名從何來，無據(jù)可考，名為何意，無章可循。傳說紛紜，難窺其緒。即吾之故園，吾之生地，吾之祖輩長養(yǎng)終老之地也。吾亦生于斯長于斯，喜樂歌哭于斯，衣食住行皆賴于斯，及至訣別，亦嘗夜夜載夢神游于斯。殆殘軀百年，亦期歸葬長眠于斯也。

　　群山四圍，綠環(huán)翠繞，時時如玉屏錦帶，鑲珠嵌玉。四立而仰望皆山，卻無坐井之郁，更無威壓之感，但覺恬適安然，若偎慈母之懷，似承冠蓋之蔽，如得石枯之諾。南山幽深而高遠(yuǎn)，飄飄乎似藏隱逸之氣；北山圓鈍而舒緩，謙謙乎若有君子之風(fēng)。東西二山，若友若朋，朝歌暮答，云水相望。群峰競秀，卓然獨(dú)覺，若仙姝之遺世獨(dú)立，不染紅塵俗垢。一水清淺，穿村而行，繞山環(huán)舍，滋樹溉苗，其間魚游蝦戲，蚌藏蟹隱，波光粼粼，潺潺南去。

　　臨溪而路，路旁而樹，皆高而朗，秀而逸，似信使，如哨兵，若儀仗，若華蓋，溝通內(nèi)外，連接南北。夏則碧影婆娑，瓊條盡展，其下盡可納涼。有清風(fēng)、明月、繁星、流螢�？捎^，可賞，可把玩，可吟哦，可靜默，亦可高歌。殆及萬類共鳴；冬則華葉盡落，鐵枝橫空，隨處可沐煦陽。共晨靄、夕照、靜溪、殘雪，可倚，可偎，可獨(dú)處，可娛游，可止憩，亦可凝神，期與宇宙同歸。更兼春陰吐暖，飛絮生萍，楊柳如煙，山桃遍野，蜂來蝶往，姹紫嫣紅，其媚，其艷，其香，其榮，其神韻，殆瑤臺之圣境止此耳；至則秋空若練，碧云橫空，層林盡染，丹柿初熟，如火如炬，凡此種種，則世間絕美之景，不一而足。不可盡書，不可盡言，窮天下之巧詞好語不能道其萬一，極人間之丹青翰墨不能書其一隅，盡一生之深情不能稍忘片刻耳。蓋吾之才疏，吾之技陋，吾之憶遙，而吾之淚已蓬勃而泄，漸有滂沱千里之勢，已不能書也。

　　吾已年屆半百，遽失故園，山林舊宅，盡歸他人，終生不可再見也！吾之賞花之徑，冶游之地，安身之處，容膝之所，亦一別不返，豈可再乎？吾之友，音疏信渺，吾之親，水阻山隔，而吾之高堂，已垂垂老矣，如風(fēng)燭雨葉，搖搖欲墜也。而吾亦不能以毫末之力，挽流沙于逝水，返秋葉于高林，徒傷山河漸老，人非物轉(zhuǎn)，而己亦鬢斑齒老，雖椎心泣血亦無可奈何，蓋天之?dāng)?shù)難逆，吾亦終將魂歸林壑，化煙塵而渺云海，又何懼死生之寐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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