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見我,我見佛散文

　　一直沒有好好朝拜過佛，而佛一直用光芒，慈愛地籠罩著我。在一個很炎熱的日子里，我對佛說：“我該去好好拜拜你�！狈鹦χ�，“愛來便來吧……”佛音從海天東極傳來，那盛開蓮花的島嶼，名喚普陀。

　　從上海南浦大橋旅游集散中心乘大巴出發(fā)，心靈“唰”地穿越阻隔炎熱的空調(diào)車窗，心隨眼，眼依心，一路用短信息記錄著即時所感。

　　佛說隨緣。就把那些沒有鏈接線的短信息，一條條，以樸素的原始模樣，粘貼在這篇文字的起首吧。

　　藍(lán)天白云下，七月的陽光明麗耀眼。海派的紅房子屋頂靜靜矗立在驕陽下。潔白的鴿影，輕盈矯健，斜翅低飛，又輕啄著往日的幽歡夢境。

　　綠色的植被，在開闊的視野里，一馬平川，波濤洶涌，和情欲一樣濃烈的深綠顏色中，暗藏著金黃色的未來豐收先機。

　　高大的闊葉植物，在熱燙的風(fēng)里忍受炙烤和無情翻卷，它堅持著多汁清香，它要不負(fù)那岸邊湖面、波光瀲滟，水中倒影婀娜的婷婷情意。

　　杭州跨海大橋上，看海天一線，舟若繁星點點，行向那蒼茫的水云之間。鷗，在海上，如紅塵螻蟻，又似世外仙姬，受我風(fēng)浪，舞我旖旎。

　　浮云片片，堆成蒼狗，又象是青黛的遠(yuǎn)山頂上，愛慕幻化成蓮花，朵朵盛開。

　　海天盡頭，有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的彩虹繁華。山海極致，隨著文字的輕歌曼舞，是注定的寂寞孤獨，又是時時與君同在的天上人間。何必富貴？何必聲名？何必在俗塵中踉蹌奔波，踟躕學(xué)步？

　　在游艇上，我渴望縱身躍入海中，變成那浪里白條一尾魚，在漫無邊際的浩瀚中，縱情、縱性，隨那海光天色，傾吐著薔薇色的泡沫。

　　觀音佛像下，聽她拈花細(xì)語�！耙蝗諆啥瘸�，可聽其自來自去；千山萬重石，莫笑它無覺無知�！钡股戆莘饡r，暗許從此，愿在佛腳下，化作侍石。佛笑說，“你在紅塵中受苦，便好似在我眼前點燈�！彼兹藷o語。

　　沈家門碼頭

　　中國的許多地名，都以自我的姓氏冠之，我偏愛沈這個姓氏，自然偏愛著這普陀島下小小的沈家門碼頭。世間的種種情感，很多時候，何必問緣由？歡喜與悲苦，佛說，只要你真心，只要你肯受。那大慈大悲的南海觀世音，我很愿意相信，她原來就是人世間，一位姓沈的，多情又寬容的女菩薩。

　　住在一家叫做福緣的小賓館，就在碼頭邊上，可吹海風(fēng)徐徐，可聞汽笛聲聲。熱情的老板娘，介紹著自己賓館背靠青山、面朝大海的好風(fēng)水，又得意地炫耀著自家丈夫為賓館取名“福緣”的好才華。剎時覺出了老板娘的可親可愛，不免多了一嘴，“敢問你家先生……”老板娘臉上的五彩斑斕如潮水褪去。原來老板娘的丈夫，竟是喪生在海底。

　　在干凈的房間里坐下，疲累和傷感云集。背靠青山、面朝大海的好風(fēng)水，“福緣”的好名字，怎么聯(lián)想著，都象一塊墓地。含淚和衣而睡。佛在夢中安撫，墓地即是天堂，有也總勝似無，要珍惜。

　　第二天退房。老板娘熱情如昨，又踟躕著吞吐欲語。好半天，才吭哧著說，“昨天是周末，碼頭和島上房價都好貴的，您能給我加十塊錢房錢嗎？”這要求真的提了太遲了！但我依舊，朗聲說好，便如數(shù)添加。這世間的種種遇見和懂得，還有憐憫和體恤，只要有真心真情，永遠(yuǎn)不會遲。我是來佛前學(xué)習(xí)，佛一路呵護(hù)，一路私語。

　　禪院春色

　　第二天一早，從沈家門碼頭擺渡上島。由于行李累贅頗多，我很快就順應(yīng)了那位樸實的農(nóng)家大嫂，跟著她，去住了她家的農(nóng)家小院。都說世事難料人心難測。我既料不到世事也測不準(zhǔn)人心，我只相信直覺。何況佛常說，世上何嘗有那許多陷阱，不如且向人心，多補幾個漏洞。

　　放了行李，從農(nóng)家小院的后山小徑，迤邐向前。“山當(dāng)曲處皆藏寺，路欲窮時又遇僧”。普陀山寺廟眾多，普濟寺、法雨寺、慧濟寺三大名寺，常年香火繚繞，香客如云。而我巧也不巧，躲了那名寺，只循著那不知何處的渺渺鐘聲，闖入了一片禪院春色深深，就把這小小的禪院，叫做“莫名”吧。

　　“莫名”禪院朱門漆落。隨著“吱呀”推門，我小心地跨過佛家門檻，謹(jǐn)慎張望。朝西的偏院里，一群清秀的小和尚們正在念經(jīng)上課。那青灰色的僧侶衣衫，將略顯嬌小的身軀，裹出美人臨風(fēng)的效果；煩惱絲三千，不消說，是剃度了，但“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的頭發(fā)樁子，密密麻麻，又蓬蓬勃勃，似乎還散發(fā)著類似青草的汁水香氣；眼觀鼻，鼻觀心的定然樣子，想是在佛前求了幾世幾生才得的正果，而一個不小心，飛起盈盈雙睫扇，毛茸茸的杏花眼，卻還是泄露了點點碧水秋波。

　　我終于發(fā)現(xiàn)，原來我看走了眼。“莫名”禪院西廂念經(jīng)上課的，是一群正青春好韶華的小尼姑。正在心里慨然而嘆時，又與一個臉若三生白狐的小尼姑對了眼，她有口無心地念著經(jīng)，寬大的袍袖遮遮掩掩，只露出兩根纖蔥玉指，“忽”地一下，便把一只話梅送進(jìn)了嘴。我看得呆了，不由“呀”地一聲由衷贊嘆，卻又趕緊地伸手捂住了自己口舌。那小尼，噙了話梅，享受地閉上眼，桃花腮上的咀嚼肌，小老鼠似地“索索”而動，享受的表情便益發(fā)沿著鼻端往上走了，鼻翅顫動咻咻，雖是無語，無語的千言萬語，說的竟是“死了也愿意�！�

　　我癡在那“莫名”禪院門首的進(jìn)退之處，身不由已�！澳蠠o阿彌陀佛……”小尼姑們的誦經(jīng)聲又起，我驀地想起“貴妃醉酒”。再也無力支撐，頭靠在佛門柱上，淚落紛紛如雨。

　　是誰說曲徑能通幽？我在那“莫名”禪院里迷迷茫茫，不覺行至一僻靜處，只聽得數(shù)聲嬌音�！皫煹�，瞧，我得了什么好東西……可別吱聲，也分你一半兒�！蔽翼煅弁�去，卻又是兩個俏麗生生的小尼姑，正在那廊下花影里晾衣衫。小尼姑們外面都穿著一色青不溜丟寬啦吧唧的大袍子，這里面的內(nèi)衣卻姹紫嫣紅一片，絲毫不輸給滾滾紅塵喲！那藍(lán)的、粉的挺錚錚的文胸，那黃的、綠的.俏盈盈的丁字三角褲，真是滿園春色關(guān)了，羞煞那云天外，多少桃紅柳綠！她們在分啥好東西呢？在下俗眼一看，卻是兩根如假包換的雙匯牌火腿腸。我不禁再次瞪大雙眼發(fā)癡，心中似酸還甜，似喜還悲，千般滋味，涌在心口，只是啼它不出！

　　阿彌陀佛！佛說，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世間的繁華風(fēng)月，本都是累贅。但那韶華青春幾何，折磨里，也有快活。全部家私，折當(dāng)?shù)眠^，拼卻一枚清心寡欲的長生果，佛啊佛，這糊涂賬目，叫心常動，淚常流的俗家生活，如何算得它過？

　　佛在風(fēng)中笑了。你看她在青燈古剎中錯過，她笑你在燈紅酒綠里蹉跎。流的什么淚？動的什么心？諸不知，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她本非你，你本非她。這紅塵內(nèi)外，青天上下，躲不過的，不過是一個“我”字而已。

　　佛憐她，佛憐我。一口酒，一塊肉，酒肉穿腸過，佛在心中坐。吃得酒肉多，倚著佛身坐，把那俗家文字，幻化成佛心佛語的，蓮花朵朵。

　　觀音過此不肯去

　　我不相信，做了佛門子弟，便不再有愛情。

　　想那五臺山的文殊菩薩，歷來和觀音菩薩關(guān)系密切。據(jù)說，文殊菩薩來五臺山開辟道場以后，常常思念觀音菩薩，于是以白玉精工雕塑了一尊觀音菩薩的莊嚴(yán)寶像。寶像身長三尺，觀音菩薩手持凈瓶，瓶插蓮花，坐在蓮臺寶座之上，光芒四射。

　　慧鍔是一位日本的和尚�？蛇@并不影響他將對觀音菩薩的崇拜變成愛慕。他求了五臺山的方丈，要請觀音菩薩法像，東渡扶桑。自五臺山向南，越千山萬水到達(dá)長江；遂又轉(zhuǎn)乘一艘帆船，日夜兼程，順江而下，七日后入東海。帆船一出長江口，馳至舟山群島附近，但見海天無垠，碧波浩瀚。碧海中，島嶼分散，如顆顆明珠鑲嵌在海天之間。這真是蓬萊仙山，云天仙境。觀音菩薩，就在此處動了留戀之心，不肯離去。于是，日本情僧慧鍔，依順觀音菩薩蓮花所指方向，在普陀山潮音洞旁，造起了一座小庵堂供奉觀音菩薩，這便是不肯去觀音院。

　　從此，觀音菩薩在此，聽海潮時漲時落，看天邊云卷云舒。她除了普渡眾生悲苦外，偶爾默默地看著夕陽下金光閃閃的沙灘，也會思念一下遠(yuǎn)在五臺山的文殊菩薩吧？情癡處處。慧鍔明知請不了滿心喜愛的觀音菩薩回日本，仍舊日夜流連，朝暮朝拜。任你不動心不肯去，我自有情�；坼姾髞�，飽蘸濃墨深情，將觀音菩薩寶像，用心描摹成畫，帶回日本。

　　菩薩慈悲，又何曾心中沒有情愛？只是那情愛，和俗塵一樣，總也牽扯著你我他的輪回。菩薩慈悲著，也矜持著，在那仙山島嶼間靜默著。

　　我不肯，只因，我不忍，我不能。

　　歸去

　　我從蒼茫的水云間來，又回到蒼茫的水云間去。我在蒼茫的路上，散落點點淚滴。作別時，佛依舊淡淡笑著，俗兒，何必兀自啼哭？世間歡喜，都是悲苦；世間悲苦，也俱是歡喜。我今日把笑給你，你便把哭與我留下。我心中似悟，卻又不透，更作杜鵑聲苦。佛還是淡淡笑著，俗兒，把哭給了我，把這笑且當(dāng)掐了半日花戴，鮮艷著去。我啼哭問佛，何日再見佛？佛還是淡淡笑著，何必見我？愛來便來，愛去便去……

　　噫！你看那車輪滾滾催人急，俗兒，俗兒，你見了我佛，愿尚未許，快許快許！我惶然收了淚，恭敬說，見了佛，便是滿心歡喜，無愿再許。佛拈花笑，說，不可，不可，愿許何人？快許，許你三個。我便說，一許女兒，手捧嬌兒侍那尖尖碧荷；二許娘親，鞠躬盡瘁夕陽奉老；三許……三許那么那么……佛大笑，俗兒，俗兒，那么那么，是個什么？我便也收了淚，愧而含笑，我佛，要不，把那么那么，換了寫字可好么？佛將蓮花拂塵，點了我的額頭，撒下幾滴甘露，俗兒到底有癡處，癡是聰明也是累！佛允你三愿，俗兒情癡要小心著關(guān)照著，大道朝天，愿許寫字，何愁沒有那么那么……

　　佛許我三愿，又給我抹上笑的胭脂，再喂我一粒暈車藥，送我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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