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堪那輕輕一點散文
出生在湖北秭歸的王昭君,又名王嬙,本是山野間無拘無束的女子,一道選妃的詔令,將她帶入漢宮,成為大漢皇帝無數(shù)候選的宮人之一。據(jù)史書記載,她的美貌傾國傾城,所有見到她的人都目眩神迷,即使是太監(jiān)也難以自持。以她的美貌,只要皇帝看見,必定難舍難分。一步登天對她而言易如反掌,只是時間問題。
然而,就在人們的高度贊譽聲與期待中,一介畫工毛延壽向昭君提出要百兩黃金才肯為其畫美人像呈現(xiàn)給皇帝,被自信高潔的昭君冷眼拒絕。她沒想到,毛延壽最大的本事不是美化一個人,而是丑化一個人。昭君,怎堪那輕輕一點,憑空點出一顆莫須有的惡痔,將之點進冷宮,點出雁門關(guān),點出一世離愁。
昭君雖然不是出生在大富大貴的家庭,天生長得美貌和乖巧,父母還是竭盡所能給了她愛護。一路走來,人們的贊譽和愛護給了她強大的信心,她的美貌給予她極大的方便。初入宮廷,她也和眾多秀女一樣,懷揣著夢想,希望得到皇帝的垂愛。怎料,偏偏半路殺出一個嗜金如命的毛延壽,用他那骯臟的手在美人畫上輕輕一點,再加上錦上添花的丑化,聲稱其面部有一顆惡痣,親近會招致災(zāi)禍。漢元帝也不曾親自去驗證,并親信了他的話。一道圣旨,將昭君打入冷宮,幽怨的琵琶聲伴隨著她走過無數(shù)個清冷的夜。
漢元帝后宮佳麗三千,是所有嬪妃鎖定的目標(biāo),而元帝的目標(biāo)太多太廣,這本是一場女人之間爭寵的戰(zhàn)爭,很諷刺的是,昭君沒有輸給女人,而是敗在一個畫工之手。當(dāng)昭君抱著琵琶轉(zhuǎn)身走入冷宮,是該怪貪財?shù)拿訅郏是怪元帝的輕率呢?
每當(dāng)夜幕降臨,月色籠罩著她清冷的身影,幽怨的琵琶聲才響起,就被吞噬在龐大的宮殿。唯一的知音卻只是厚厚的墻壁,那種深入骨髓的落寞無人能懂。
日日夜夜的思念,反反復(fù)復(fù)煎熬中,她思前想后,未曾不恨元帝,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素未謀面、輕率的男人,怎么能輕易就信了畫工的話。或者,對他而言,她的存在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元帝有太多的選擇,可是對一個失去人身自由的少女來說,他只是她唯一的選擇。你選我入宮就等于娶我為妻,怎么連面都不見,就隨意處置了我的青春。昭君對元帝及整個漢宮的失望由此萌發(fā),乃至為她日后毅然離開漢宮埋下伏筆。
毛延壽固然可惡,但是元帝的輕率更讓人不能諒解。不管毛延壽如何抨擊昭君,如何詆毀昭君,元帝本應(yīng)該親自去看看,當(dāng)面驗證一下,也就不會有后來的追悔莫及。
昭君即將和親,元帝果然對她一見鐘情。雖常有美人在側(cè),卻缺乏情投意合的伴侶,當(dāng)他好不容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飲時,卻無能為力。國家的安定,卻需要心愛的女子去安定,元帝的內(nèi)心徘徊在痛苦、無助、矛盾、抗?fàn)、妥協(xié)、屈服中。面對感情糾結(jié),人和人根本上是沒有什么區(qū)別可言。
在數(shù)千年后,端詳整個事件,存在于紅塵之外,勢必要多一份冷靜與從容。
從昭君進宮至出塞,毛延壽自始至終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毛延壽一名宮廷畫師,不盡自己的本分,辜負(fù)元帝的信任,利用公職來賺外快。他這樣的畫師國手,無疑是存在實力,是力求出人頭地的女孩們的.際遇和救星。誰愿意在宮里孤老終生,毛延壽顯然諳熟這些心理。他收下黃金,將她們畫得更美些,讓她們有機會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憑自己的魅力去吸引皇帝,從而獲得榮華富貴。
然而,這個后宮人人諳熟的潛規(guī)則,瞞上不瞞下,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遵守,突然冒出一個昭君對其不屑一顧,不順應(yīng)規(guī)則。
王昭君抱定主意,我就長這樣,天下第一美女不必你美化。我的命運,憑什么由你的畫筆來決定。
對于一種已經(jīng)趨于穩(wěn)定的制度,在不具備反抗能力時,貿(mào)然反抗,必定成為首當(dāng)其沖的受害者,勇于挑戰(zhàn),固然是具備一定的底氣,但在命運沒有絕對把握之前,無疑是相當(dāng)不明智之舉。
任何事的存在都有其合理性,雖然不一定合法。毛延壽作為一個宮廷畫師,敢于草菅人的相貌,指鹿為馬,顛倒黑白,一定有他這樣做的底氣。從皇帝如此信任他來看,他的本職工作干得還不錯,畫出的美女還比較符合皇帝的口味。在某種程度上,他的行為暗合女主子們的心思,他又只愛黃金不愛美人,利益雙方一旦達成共識,各取所需,就順理成章成為一種潛規(guī)則,這也是他長期在漢宮橫行的原因。
王昭君的性格有些剛烈,再加上對自己容貌的自負(fù),漸變成寧折不彎的高潔。她進宮后遇到如此大的挫折,跟她的性格缺乏迂回有關(guān)。
人生,充滿玄機,是由無數(shù)個偶然形成的必然。換個角度想,即使她當(dāng)時給了毛延壽黃金,順時應(yīng)勢,也未必就低賤了她的人格。這樣一來,她也不用被打入冷宮,去和親就另有其人。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xiàn)今,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順服似乎是大勢所趨,也許在某個層面它不代表缺乏道德,懂得轉(zhuǎn)圜才是一個人隨機應(yīng)變充滿韌性的表現(xiàn)?墒沁@些道理,往往是在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挫折,走過很多荊棘,才漸漸悟出。
雖然,毛延壽那輕輕一點,幾乎顛覆了昭君的美好生活。但是,從昭君走和親這條路來看,她很適應(yīng)大漠的生活,她兩任丈夫都很愛她,對國家和民族受益很大。自古,美女就有紅顏禍水的罵名,卻唯有昭君成為歌功頌德的典范。
很多史書中,都有描寫昭君出塞前后的經(jīng)典片段。只是尋常人家的女子,集美貌與聰慧于一生,怎堪那輕輕一點,命運被暗自轉(zhuǎn)換,流年悄然從指間滑落。再看時,天上月不似漢家月,她已離開漢宮多年。她這一生,總是輾轉(zhuǎn)難安,不單,在男人之間輾轉(zhuǎn),更是在民族之間輾轉(zhuǎn)。
不禁深深感嘆,尋常人家的女子,怎堪那輕輕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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