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去的鐘聲的散文

　　人民公社時期，農(nóng)村每個生產(chǎn)隊幾乎都有一口大鐘，用以組織集體生產(chǎn)和生活。

　　我家門前有一塊空場子，小隊的鐘就掛在場子中央。那時，我們大隊有百十戶人家，分為4個生產(chǎn)小隊。一個隊敲鐘，全村人都能聽見，時常給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帶來不便。隊長們還真是有才，湊在一起對鐘聲進行編碼：一隊的急促，二隊的緩慢，三隊的一長一短，四隊的兩短一長。每到上坡時間，4口大鐘同時響起，有的疾如奔馬、有的緩似溪水、音符短長有致，就像指揮大師李德倫麾下樂隊演奏的交響樂，還真有些好聽！

　　說實話，一開始對著“當當”的響聲還是很反感的。農(nóng)村的孩子晚上貪玩睡得晚，剛到凌晨，那“疾如奔馬”突然響起，攪動了好夢，罵娘的心都有。但隨著漸漸長大，親眼看到鄉(xiāng)親們一起從鐘下出發(fā)，上河工、送公糧、植樹造林、春種秋收……慢慢地習慣了鐘聲。更是因為其間發(fā)生了一件與己相關(guān)的事情，竟對鐘聲產(chǎn)生了特殊的感情。

　　上世紀70年代前期，上高中須貧下中農(nóng)推薦。我因家里成分不好被排除在外，初中畢業(yè)后便回鄉(xiāng)種地。晚上閑得慌，就把自己認為有趣的`事情寫成稿件，投給縣、公社廣播站，有時也會被采用只言片語，于是在公社里有了點名氣。后來，公社里在我們大隊組織批判大會，指定我上臺發(fā)言。會場就設(shè)在我家門口的空場上。夕陽西下，大鐘敲響，本大隊社員和其他大隊的干部擁進空場子。我在眾人羨慕的目光下走上講臺，趾高氣揚地宣讀了批判稿，贏得“嘩嘩”的掌聲。

　　說來也巧，這次批判會后竟然出現(xiàn)了一個奇跡。當時，公社正在組織春季農(nóng)田水利基本建設(shè)。各個生產(chǎn)隊摽著膀子比進度，天不亮就敲起大鐘，召集人們趕到工地。批判會后的第二天凌晨，我們隊里的鐘聲響了好幾遍，卻不見人影出來。隊長一頭霧水，跑到工地一看，人們已經(jīng)干得熱火朝天。出現(xiàn)這樣的奇跡，我頓時眼睛一亮：這不就是“抓革命促生產(chǎn)”嗎！于是撰寫了小故事《失靈的鐘聲》，投往山東人民廣播電臺。就是這篇稿子，把我推上了全縣新聞報道經(jīng)驗交流大會的發(fā)言臺，讓我當上了公社的通訊員，更重要的是奠定了我人生的職業(yè)走向。

　　這年冬天，我應征入伍，從此遠離了家鄉(xiāng)，遠離了大鐘，但鐘聲一直縈繞在心中。后來聽說，農(nóng)村實行生產(chǎn)責任制，有人提出把大鐘賣給廢品收購站，老隊長不肯，含淚掏出20元錢把大鐘抱回了家。后因老隊長無兒，帶著大鐘到閨女家養(yǎng)老去了，我?guī)状翁接H回家想看看大鐘都沒能如愿。

　　20xx年，在山西大寨的村口，我看見一口大鐘，仔細一看，它的形狀、個頭竟然和我老家的那口鐘差不多。寒風中，它像個經(jīng)過風霜的老人，無奈中透視著自信，失落中流露出堅毅。放下行李，我獨自一人又來到大鐘下，想和它說會話。一位老者說，這口鐘過去在我們大寨敲了幾十年了。我們從這里出發(fā)，大干虎頭山，三戰(zhàn)狼窩掌，整治清河水，修梯田、種果樹……如今分田到戶了，它沒用了。不能忘了啊，沒有過去的鐘聲能有今天虎頭山上樹木綠，狼窩掌里瓜果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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