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天國的書信
在我們的生命和人生中,一些人注定很重要,一些人注定在我們的心中有著很重要的位置。我知道,爺爺您不愿走啊,舍不得這個世界,舍不得我們,舍不得父老鄉(xiāng)親。
爺爺、奶奶安好,
許多年不曾見面了,甚是思念,陰陽相隔,無力能為。也不知道您們住在何處,生活的怎樣。
我想,以爺爺您的豁達明理、善良,待人厚道,奶奶您的真誠、樸實。一生不曾做過負人之事。理應(yīng)歸于天國,應(yīng)當很公正的禮遇。
清苦的年代,奶奶您也逃不過清苦的生存。那年月,既少吃又少衣又少柴,奶奶您掰著指頭算計著日子,算計柴米油鹽,掙的太少的 工分,一盒火柴也要斟酌。
我依稀記得您的模樣,您的前額上有一顆黃豆大的痦子,挽著一個疙瘩髻在腦后,用一個細細的網(wǎng)扣著。您一生都穿著黑色的衣褲,好像從來沒有換過。那時候的冬天很冷,沒有錢買線衣線褲,空虛的棉褲棉襖,不貼身,從袖口褲腳直往 里鉆風(fēng)。您就這樣的光景,侍候著一家老小,從不抱怨。
寒冷的冬天,滴水成冰。用泥火盆取暖,您把通紅、沒有過火的苞米樣子,扒滿滿一盆,我們伸出冰冷的小手烤火,或者用手抱著火盆,那情景,不僅溫暖我的身體,一直溫暖著我心。
尤其是臘月,蒸豆包的時候,因為冷,屋里滿是熱氣,看不見人,柳樹條子棚的屋頂,經(jīng)蒸氣一熱,棚頂上就吧嗒吧嗒往下滴水,地上布滿了雞蛋大小的冰包,就像鵝卵石的荒灘,走路得摸著走,小心絆倒或者滑倒。一頓飯下來,您的頭發(fā)掛滿了潮濕的'水珠。寒冷的冬夜,有時把水缸的水、洗過的碗筷都凍在一起。那艱難的歲月,想起來都感到顫栗,奶奶您卻平淡如素,不叫一聲苦。
可是,您五十多歲的年紀,就早早地走了,沒有熬到享福的時候。
我清晰的記得,您走時的場景。那年我十二歲,鄰居的小妹來學(xué)校告訴我,奶奶快不行了,我沒有請假,跑回了家。
奶奶您穿著壽衣,依然是黑色的,直挺挺地順著炕洞躺著,炕里炕沿上圍了許多人。您就呼嗒呼嗒地喘氣,很微弱,從嘴里和鼻孔呼出許多沫子,怕臟了壽衣,用黃紙墊著,換了一張又一張。我不敢靠前,有些害怕,有些懵懂,躲在角落里啜泣。
第二天晚上,您走了,沒留下一句話,就默默的走了。就像您默默的一生,清貧而無怨,愿您在天國里能過上富足的日子,因為您善良、樸實。
我對爺爺您的感情最深,人們告訴我,是您喂活了我。一歲半左右,媽媽生妹妹,奶水自然不夠吃,小姑比我大兩歲,我有時搶姑姑的奶水吃,奶奶有時喂著我倆,但是奶水不夠,餓得我嗷嗷哭個不停。爺爺您就想辦法用雞蛋做餅子,喂我。雞蛋餅的小筐子吊在窗前,我餓了您就拿出,一口一口細細的嚼成糊狀,又一口一口喂到我的嘴里,就這樣,一口一口把我喂活、養(yǎng)大。您摟著我入睡,對你有特殊的感情。
雞蛋是稀罕貨,淘氣的三叔可能垂涎很久了,有一天,他乘人沒有注意,就去偷雞蛋餅子,剛把小筐摘下來,爺爺您的罵聲和棍子就到了,嚇得三叔扔下小筐,跳窗逃走了,晚飯嚇得也沒敢吃。至今說起來還是笑話?晌衣牭蕉,甜在心里,崇敬之情油然而生,我無法報答您的關(guān)愛。
冬天夜長,怏著爺爺您給我們瞎話,您講的瞎話可著聽了,有板有眼,有根有蔓,直到上下眼皮打架了。才罷了。
爺爺您擅長編席子,每年農(nóng)閑,都編秫竿秸席子,換幾個工分,貼補日子。您把秫竿秸潤濕劈成四瓣,用刀子刮去樣子,做成秫秸蔑子,然后,您就在小北炕上編起了席子。白天編,晚上點昏暗煤油燈,吊在屋頂上,借著微弱的光編著席子。席蔑在您的懷里跳躍著,翻動著,那是跳躍著一個盼頭。您的技藝很嫻熟,編出的席子細密又結(jié)實,耐用又光滑,村里都夸爺爺您的席子編得好。您用勤勞的雙手,扛起了這個家。
九十五歲高齡的您,生活依然能夠自理,還能幫家里干些雜活,抱柴,燒炕。精神矍鑠,臉色紅潤,胡子、眉毛都白了,眼睛卻很有神,耳朵背了些,頭上有稀疏的白發(fā) ,不胖偏瘦,很硬朗,更教人佩服的是頭腦靈活,接人待物,你有來言,他有去語。二零零九年初春,正月剛過,忽然染病,一病沉疴,熬了一個多月,您走了,應(yīng)天國之召,您去了天堂。
走的那天很怪,天氣本來沒有風(fēng)浪,傍晚時忽然起了大風(fēng),很大,搭靈棚的帆布弄得咕嗒咕嗒直響,靈棚的棚頂鼓起一米多高,要掀翻棚子。大家七手八腳的壓許多東西,把一米五的桌面扔到上面?梢魂囷L(fēng)過后,桌面卻在鄰居的院子里,風(fēng)攪得天昏地暗,。天黑,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風(fēng)漸漸住了。
我知道,爺爺您不愿走啊,舍不得這個世界,舍不得我們,舍不得父老鄉(xiāng)親。
爺爺,我不知道天國與人間有什么不同,是否過得快樂,每年的節(jié)令,我都上墳來看你,寄去許多金磚、金元寶、還有金卡、零用錢 ,也不知道收到?jīng)]有 ?物價高不高?能不能夠花?如果不夠,盡管托夢給孫子。
爺爺,你還喝酒嗎?生前您喜歡酒,臨走時,茅臺您沒盡興,與藥物反應(yīng)。您不要怪孫子,F(xiàn)在,您可以盡情的享用了。
爺爺,那 邊冷不? 穿得厚一些。奶奶被您管了一輩子,給她點自由空間,您要好好的照顧好奶奶。
爺爺、奶奶安好。
孫兒敬上,擱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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