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小說與電影的互動生成論文
很高興來參加“從小說到電影”學術(shù)研討會。其實我的專業(yè)不是研究電影的,也談不上是資深的影迷。有時候覺得不想把錢給中國的電影票房,因為很多次買票看了以后都會后悔,出了電影院就覺得幾十塊錢真不該花。但在目前的語境中,電影又特別重要,原因就在于它在某種意義上承擔了一個“普遍體裁”的功能。我們知道在1985年之前,當代小說其實是承擔了一個“普遍體裁”的功用,就是所有不同的問題,都可以在小說里面去得到一個呈現(xiàn),或者找到一個討論的切入口。但是1985年之后,因為新潮小說的興起,小說作為一個普遍體裁的功能就喪失了。
2000年以后,我覺得電影就漸漸變成了一個“普遍體裁”。我在課堂教學的時候,要是跟學生講一個小說,他們基本上是無動于衷,哪怕是大作家的小說,讀過的學生都很少,但是如果講一個電影,不管是什么電影,總有幾個學生能夠跟你呼應。這看起來是好事,但恰恰因為電影成了一個“普遍體裁”之后,它承擔了太多的訴求,資本的訴求、共同體想象的訴求、娛樂的訴求等等,反而導致了對電影的評價出現(xiàn)非常多的分歧。這個分歧之大我覺得是難以想象的,在電影上,我覺得很難建立一個共同的評價標準。其實我作為一個非專業(yè)人士,今天來的時候就特別期待,想聽聽業(yè)界內(nèi)部深入的研究者,他們是怎么來看中國電影的,聽了一上午的發(fā)言確實受益匪淺。
談到今天的會議主題《從小說到電影》,我覺得這個表達其實很容易造成一種錯覺,就是小說是第一位,然后電影是第二位。在我的判斷里面,我覺得不應該是有第一位和第二位這樣的關系,我更愿意把它們理解為是一個并列的關系。這么講可能有點抽象,什么意思?比如說我最近看了一部電影《邪不壓正》,原小說叫《俠隱》。我覺得我們很難說是從《俠隱》改編成了一個電影,這么說可能是有問題的。如果從這兩個藝術(shù)品最后的完成度來看,那么實際上《邪不壓正》從《俠隱》里面得到的靈感,可能和它從另外一個史料里面的一則消息或者一個舊報紙里面的一個邊框新聞里面得到的靈感是一樣的。最后落實到這個藝術(shù)品的生成之后,它其實和小說已經(jīng)是沒有太多關系了。所以某種意義上,我個人倒是認為電影可能會越來越會擺脫小說對它限制或者束縛。當然那些經(jīng)典的名著改編是另外一回事情。另外一個問題就是我們談到小說到電影時候,往往認為小說可能會對電影有什么影響,但實際上你會發(fā)現(xiàn)電影作為一種藝術(shù)存在,它的表達方式和視覺經(jīng)驗,以及它的結(jié)構(gòu)能力,其實已經(jīng)完全內(nèi)化為當代小說的一種設置和一種書寫方式。比如我在看小說的時候,往往會覺得某個場景完全是一個鏡頭的語言,或者是鏡頭的文字呈現(xiàn)。其中最極端的例子,我看《白日焰火》以后再看了雙雪濤的《平原上的摩西》,我一看就感覺《平原上的摩西》怎么跟《白日焰火》里面的細節(jié)都是一樣的,比如一個放煙火的細節(jié),那是一模一樣,我當時就很驚訝,我就問雙雪濤,他說他就是看了那個電影以后才寫的小說。所以說他小說里的那種精神和味道,那種冷氣、那種凜冽的感覺,以及底層人的掙扎和電影是高度一致的。我以前看王安憶的《天香》,覺得《天香》里面有大量的細節(jié)描寫,它是鏡頭的語言,而不是一個我們慣常的小說語言。但是像《俠隱》,我覺得它其實是小說的語言,和姜文的《邪不壓正》完全是兩個符碼,兩套的符號體系。怎么樣來對比《俠隱》與《邪不壓正》,它們作為藝術(shù)品,完成度方面有沒有高低?我覺得是有的。
如果就表現(xiàn)北平在20世紀30年代的那一段語境而言,我認為《俠隱》比姜文的《邪不壓正》要高級得多。可能《俠隱》不是一部很好的小說,但是比較起來,我覺得小說高級很多,而姜文的表達當時讓我很是尷尬,我就覺得這個東西不對。我本來有些質(zhì)疑自己的欣賞水平,但在看了毛尖老師的影評以后,我有點了自信,我的觀感是沒有錯的。比如有一個鏡頭是主角從屋頂上往下跳,披一件蝙蝠俠的披風,我當時想至于嗎?都多少年了,還學這個東西。我覺得這個問題很大。也就是說在處理1930年的北平這樣一個對象的時候,小說其實是做得更好。那么另外一個例子就是《尋龍訣》,這里面有個小故事,就是關于審美的不可調(diào)和性。我的一個學生,平時我認為他的審美還是很高級的。
有一次我問他最近看了什么特別好看電影沒有,然后這個學生就推薦了《尋龍訣》,說老師你一定要去看。從那以后我就不再想跟他交流了,就是覺得我們完全不在一個譜系里面。但是《尋龍訣》和《盜墓筆記》比的話,我覺得《尋龍訣》做的比《盜墓筆記》好,雖然作為一部小說它是非常劣質(zhì)的很糟糕的小說,但是在表現(xiàn)一個歷險的過程,我覺得《尋龍訣》還是不錯的。但是如果把它作為電影本身來看的話,我依然覺得《尋龍訣》是一個非常蹩腳的電影。里面演員的演技讓人覺得他們連二人轉(zhuǎn)都比不上。其實我覺得很多二人轉(zhuǎn)演員是比大片演員表演好得多的,好得多的原因就是在于二人轉(zhuǎn)演員是有一顆真誠的心,就是他們很忠于生活!秾堅E》當時有一個很大的亮點,就是所謂的工業(yè)化。我們知道從《畫皮》開始,中國的電影就開始向好萊塢學習了,就是要打造電影行業(yè)的工業(yè)化。我個人認為這是電影應該走的一條路,電影有作為奇觀的一面,那么這個奇觀該怎樣凸顯?肯定是要通過大工業(yè)的制作,一個綜合性的體量的制作。但實際上跟好萊塢比,我覺得我們的山寨風太足了。
《尋龍訣》即使從工業(yè)的角度來看也是非常不成功的,雖然里面有很多所謂的大場面,比如說有一個從懸崖往下墜的鏡頭,連我一個不懂技術(shù)的文科男都覺得三維造的太假了,電腦技術(shù)也不行。所以我覺得在工業(yè)化的這條路上,我們其實還要走很長很長的路。更重要的是我們?nèi)鄙僖环N真正的工業(yè)精神,不僅僅是一個場景的處理,雖然一個場景的處理我們也是比不上,因為我們技術(shù)手段有限,但實際上我覺得更本質(zhì)的缺陷在于我們?nèi)鄙僖环N工業(yè)精神,在工業(yè)文明熏陶之下的工業(yè)精神。恰恰相反,比如王兵的《鐵西區(qū)》一個紀錄片,它不是用奇觀的方式來表現(xiàn)工業(yè),但是它恰恰表現(xiàn)了一個工業(yè)化的東西,一個工業(yè)最終在人的肉體上生成的.那樣一種形式,一種精神形式。作為奇觀的工業(yè)電影,它其實有個很大的問題,就是很容易過時,因為技術(shù)的更新?lián)Q代是非?斓。我看了小說《三體》,聽說要做成一個電影,我是對它抱有很高的期待的,我覺得如果能做出來,那肯定很好,但是我覺得是肯定做不出來的。所以你看到現(xiàn)在為止也沒有什么音信,據(jù)說已經(jīng)撤資了,做不出來,但是做了一個話劇版的,人山人海,影響很大。我去看了一下,但我覺得話劇版的很低級,當時我覺得簡直就是侮辱了《三體》這部小說。
在目前的技術(shù)條件之下,還有我們的想象力限制之下,我覺得也是挺難完成的。還有一個問題,就是所謂的現(xiàn)實問題。小說作為工業(yè)、作為奇觀、作為娛樂存在,但是另外一方面它也要作為一種現(xiàn)實的呈現(xiàn)。我個人感受是這幾年的電影和現(xiàn)實不是貼得太遠,而是貼得太近了。比如說《西虹市首富》,它暴露出來的內(nèi)在價值觀和我們現(xiàn)實中的主流價值觀是如此的一致,而它本身所提供的細節(jié)和反諷也不足以解構(gòu)這種價值觀,這就是它失敗的地方。包括《我不是藥神》,最后也是有缺陷的。我比較認可的電影像《暴雪將至》,還有畢贛的《路邊野餐》。當時《路邊野餐》火熱的時候我是拒絕去看的,因為我怕我被那些刷屏的觀點所誤導。
我是過了很久以后才去看的這個電影,我覺得非常有意思。這個有意思的地方在于電影里邊畢贛所采用的長鏡頭和空鏡頭,而這個長鏡頭和空鏡頭作為一種有意味的形式,它其實跟我們當下的審美恰恰是形成一個對話的。我們當下的審美是滿鏡頭,講求越多越好,越滿越好,而畢贛他用了一個長鏡頭和一個空鏡頭,把你推遠,這就構(gòu)成了它最有意味的地方,它也是反故事的。最后說一句,不管是小說,電影,其實在今天我覺得如果要生成自己獨立的美學,都要擺脫故事對我們的控制。如果我們一直生活在這樣一個故事里面,在故事的想象里面,我覺得就很難找到一種很獨立的或者是對話式的審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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