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們看不起散文
利用空當整理房子,突然翻到一張泛黃的紙片,那是二十幾年前助教發(fā)下來的聽演講的通知單。二十多年前,我就讀臺灣大學機械研究所時,系里舉辦了多場研討會。有一次,請來了當時名不見經(jīng)傳的鴻海老板郭臺銘。
連接器?計算機的周邊零組件罷了,那是什么低階技能!郭臺銘,只有海專學歷,能教臺大高才生什么東西?那一年,幾乎所有的同學都看不起郭臺銘,第一次被請來演講,偌大講堂不到十人,過半還是師長。實在太失禮,系里第二次請郭臺銘來時,所長發(fā)下通牒,要求所有研究生都要到,所長要點名。
如果真有料,還需要點名嗎?同學們個個心里嘀咕。恰好,在郭臺銘來臺大演講之前,系里也安排了當時有“臺灣之光”稱譽的“臺中精機”來演講,來的只是副總不是老板,講堂卻爆滿。
物換星移,“臺中精機”這家臺灣老字號制造業(yè)代表,在2000年3月被法院裁定重整;郭臺銘卻已打造了鴻海帝國?嘈Σ灰眩螂娫捊o當年同實驗室的師兄H,他大笑說:“那一年,我們都看不起郭臺銘,我們真是看走眼啦!”
看走眼的事何止一樁。也是二十多年前,在新竹清華大學校園,已從博士班畢業(yè)的學長C凄苦地站在宿舍門口,隔日,他就要去當時根本沒人知道的“聯(lián)華電子”報到上班了。
竹葉青酒一杯接著一杯,C大嘆對不起父母。畢業(yè)后,他投履歷到大同、唐榮,甚至中油與臺電,都吃了閉門羹,學歷太高了,當時不太敢用博士的臺灣制造業(yè)都說小廟養(yǎng)不了大神,只有一家剛剛起步的“聯(lián)華電子”錄用了他。
電子?在那個時候的臺灣,電子是低階工業(yè)代名詞,一想到這兩個字,眼前出現(xiàn)的都是女工畫面……第二天,我們扛著半醉不醒的C,送他到新竹科學園區(qū)去報到。
真是看走眼了,如今,C學長已是臺灣晶圓雙雄副廠長層級的電子新貴,“聯(lián)華電子”則是許多學子擠都擠不進去的職場天堂。
真是看走眼了,想到往事就苦笑;仡^又瞥見一本泛黃的'筆記本,那是當年聽研討會的專用筆記本,一打開,是臺大機械系最有成就的學長、美國加州大學伯克萊分校前校長田長霖返校時演講的筆記:“人生不怕看走眼,而是要找著對眼的路,眼光多看十年,預想未來趨勢,不要追隨當紅,然后,就堅定地走下去!
田長霖負笈西行到美國時,幾乎所有同學都投入了最熱門的航天科技,只有他自認競爭者太多,難以出類拔萃,就選擇了當年冷僻的“熱輻射”當專長。
前二三十年,那些學航天的同學個個頭角崢嶸,田長霖永遠只是邊邊角角的冷門學者。沒想到后來登月計劃終止了,“挑戰(zhàn)者”航天飛機大爆炸讓美國航天研究受到重挫。當能源科學與電子科學方興未艾時,田長霖的熱輻射躍登龍門,他還成為華人擔任美國名校校長的第一人。
那一年,我們看不起郭臺銘;二十幾年后,終于聽懂了田長霖的教誨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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