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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去的石磨散文
在我老家的院墻外,一盤石磨靜靜地靠墻而立,上面雖已布滿灰土,卻難掩歲月久遠的風塵。這盤石磨,被石匠的巧手精心打磨的印痕,像纏繞在石磨上的脈絡,氤氳著時光的溫馨氣息,清晰地訴說著經(jīng)年歲月里的悠遠往事。
記得父親說過,我家的石磨是從姥姥家拉回來的。那盤石磨,是姥姥從別人那里購買的,姥姥捎信給我的父母親,讓他們想法拉走。父母親一起,用生產(chǎn)隊的馬車從姥姥家把那盤石磨拉了回來。在當時,莊戶人家磨面大都要依靠石磨磨面來做飯生活。那時候,我家的日子過得還很艱苦,沒有多余的錢用來購買一盤石磨。我的姥爺,當時是一個走街串巷的貨郎,就是平時賣些針頭線腦之類的人,因此,姥姥家的日子過得相比別的人家好一些,姥姥知道我們家經(jīng)濟條件不好,就變著法兒的幫襯我們家。平日里,姥姥總愛邁著她的“三寸金蓮”來趕集,每次趕集返回時路過我村,都要到我家來看看。印象里,她手里提著的小布兜里總是裝滿了好吃的,像水煎包啦,燒餅啦,蘋果啦等等。每次姥姥只要一來我家,我就知道姥姥一定會給我?guī)Ш贸缘摹D菚r,在我幼小的心靈里,我多么希望天天有大集啊,這樣,姥姥就能天天給我?guī)Ш贸缘膩砹耍赣H老是說我像個小饞貓一樣。臨走的時候,姥姥從她貼身的黑棉襖兜兜里,掏出一些零錢給母親,無論母親怎么推辭也推不掉,姥姥老是那句:“傻閨女,給你就拿著,媽也不是外人啊!蓖牙堰h去的背影,我常見母親的眼里含著絲絲淚花。她常常對我說,等你長大了,一定要知道對姥姥親啊,可還沒有等我長大的時候,姥姥就因病去世了。如今,想起姥姥來,我的心里總是一陣的酸楚,家里的那盤石磨還在,可姥姥卻帶著對我深沉的愛,在家鄉(xiāng)的那片黃土地里安然長眠。
從姥姥家拉回來的這盤石磨,解決了我家的燃眉之急。父親急忙找來了鄰村的劉石匠,給我家的這盤石磨進行了重新斷磨。劉石匠帶來了錘子和鋼鏨,坐在石磨旁,一錘子一錘子的鑿著石磨,還不到兩天的時間,劉石匠就把這盤磨的磨道做好了。父親趕忙把我家的西屋騰了出來,找來了土坯,壘成臺子,小心地放上木制的磨盤,接著按照兩扇磨的順序,把磨下扇和上扇小心地放在了磨盤上面。經(jīng)過幾天的精心準備,家里終于可以用自己的石磨磨面了。
生產(chǎn)隊的時候,大都是使用人力推磨的。在我的童年時光里,常見奶奶,父母親他們推著石磨磨玉米,豆子,高粱,曬干的紅薯片。那時候,我的奶奶五十歲來歲,父母親都很年輕,推起磨來不算太費力氣,但因為每天要干地里的活,繁重的體力勞動,加上當時的生活條件也不好,常常使他們感到體力透支,身心疲憊。在我們家里,每當要磨面的時候,往往是父母齊心協(xié)力地推著石磨,順著節(jié)奏,石磨慢慢地轉(zhuǎn)動起來,發(fā)出嗡嗡的聲響,嗡嗡的聲音是那樣的單調(diào),不時地縈繞在我的耳際,像我童年記憶里過著的貧困生活一樣,趕不走,卻又忘不掉。磨碎的玉米面從石磨里慢慢流出來,散落在磨盤上,只見奶奶動作麻利地往石磨上放著要磨的糧食,一邊忙著用小笤帚往鑼里面掃磨碎的玉米面,她小心地用雙手端著籮子,放進屋門外的柜籮里,籮柜的中間有兩根平放的木棍,奶奶用布遮擋著口鼻,把籮小心地放在木棍上面去,順著平放的木棍,奶奶用手在籮柜里面慢慢地來回晃動著,小心翼翼,來來回回,像拉著一曲單調(diào)的二胡弦樂,玉米面隨著節(jié)奏不斷地散落在籮柜的底部,沒有漏下去的,奶奶會重新端進磨房再倒進石磨里,一遍又一遍的磨,等石磨上的玉米都磨完了,奶奶就把柜籮底部的玉米面收進布袋里,磨面的程序才算完成了。記得母親常給我說,人力推磨,枯燥無味,從內(nèi)心來說,沒有幾個人喜歡推磨的,但為了一家人的`生計和溫飽問題,又不得不去推磨。奶奶用石磨磨出的紅薯面,玉米面,給一家人做成可口的飯食。記憶里,一家人圍坐在一起,拿起奶奶做的玉米餅子,玉米餅子外焦里嫩,輕輕地用手掰下一塊來,蘸著奶奶親自做成的咸面醬,放進嘴里慢慢地咀嚼著,那味道是如此的美味。如今,家里的生活條件好了,常年吃上了白面,可我依然懷念那玉米餅子的味道,就像我想念遠在天堂里的奶奶一樣,那味道里有血溶于水的親情深嵌在我記憶的腦海。
平日,街坊鄰里們,誰家有需要磨面的,都喜歡用我家的這盤石磨。記得那時,不少的鄰里鄉(xiāng)親,像麥會大伯,雙成叔,常見他們肩上扛著半袋子碎紅薯干,大娘嬸子們端著瓦盆緊跟在他們身后,匆匆忙忙地到我家來磨面。街坊鄰里來我家磨面,經(jīng)常會碰到一起的,他們常常相互間互幫互助,一邊推著磨,磨著面,一邊拉著家常,不時地有笑聲從我家的磨坊里傳出來。那時候,很多的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和我家一樣,過的都是貧苦的日子。我家的磨坊,成為了那個年代街坊鄰里聯(lián)絡感情的場所,和以苦為樂的精神家園。悠悠綿長的歲月里,他們中的不少人,帶著對幸福生活的向往與渴盼,已經(jīng)與故鄉(xiāng)的黃土融為一體,每每想起他們,心中總會升騰起一抹淡淡的鄉(xiāng)愁,鄉(xiāng)愁里滿是我無盡的思念。石磨磨走了多少鄉(xiāng)親的好年華和美好記憶。
隨著生產(chǎn)隊的解散,我們家分到了一匹大紅馬,大紅馬在我們家派上了大用場,它可以拉車,打場,還能在家里拉磨,家里人再也不用人力推磨了。一袋糧食,不大會的功夫,就磨成了面粉,多虧了我家的那匹大紅馬,鄰居們來磨面,都愛用我家的那匹大紅馬,臨走的時候,都會留給大紅馬一點好吃的。記得二嬸子常說的那句話:“人累點沒啥,多虧了這匹紅馬,不能虧待出力的不是。”后來,我家的那匹大紅馬老了,父親把它牽到市場上賣了,盡管全家人都舍不得,但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經(jīng)濟的騰飛,人們生活水平的逐步提高,廣大的農(nóng)村有了電帶的小鋼磨,小鋼磨磨起糧食來又快又省力。漸漸地,又有了大型的磨面機和面粉加工廠的出現(xiàn),人們的生產(chǎn)生活水平得已大大的提高,F(xiàn)在,一年四季里,鄉(xiāng)親們都吃上了白面饃,實現(xiàn)了祖輩們心中的愿望和美好的夢想。我家的石磨,早已被父親搬出了我家的西屋,擱置在了閑置的地方。前幾年,我家搬進了新居所,那盤石磨,父親舍不得丟棄,就把石磨放在了我家的院墻外,進院門的時候,抬眼就能看見它。我家的石磨,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石磨,磨走了昨天的故事,滄桑的歲月;石磨,磨走了貧苦的生活,磨來了幸福的好日子。
石磨在我們的生活里已經(jīng)漸行漸遠。在我的內(nèi)心深處,我要感謝石磨,石磨伴隨著我度過了苦樂童年,石磨磨走了我的少年時光,石磨磨出了香味,磨出了甜美,石磨磨走了留存在我心頭的貧困記憶,使貧窮的日子最終沒有生下根來。石磨見證了故鄉(xiāng)的巨變,見證了一個新的時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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