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紀行散文
一、
時空其實沒有那么神秘，在趕往哈爾濱的路上，大巴雖然一路狂奔，終究是地上的輪子，需要一寸一寸地碾過腳下的高速公路。抬頭看到的是車頂，藍天被隔了一層鐵皮蓋子，夜晚有亮的時候不是星星，那是人造的燈。
太平機場忙忙碌碌地起降著巨大的飛鳥，這一刻我知道家鄉(xiāng)的雪就要離我遠了，而哪一天回來我不知道。呆呆地坐在候機廳里看著一個一個麻木的旅客，出門在外都是一樣的，都有不舍的牽掛�？墒�，那些歸途的呢？為什么也沒有笑容，難不成不愿意回去，又有了新的牽掛？
夜幕降臨的跑道上是閃過的路引，轟鳴著沖向萬米的高空，空氣似乎有了不小的阻力。且不管它，睡一覺醒來就是另一個世界。
新鄭機場是什么樣子沒來得及看清，落地前接了一個電話，接我的車早就到了，我知道他們的擔心，我何嘗不是心急如焚呢？
飛鳥換成了寶馬，這一路走來真的是一種莫名的經(jīng)歷，當年征戰(zhàn)的勇士們的白馬今日何在？吳王夫差的劍會不會有第七把出現(xiàn)？共伯和知道我來到了他的門前嗎？
新鄉(xiāng)在身邊悄然而過，我不知道輝縣市是不是就在前邊，心里念叨的是我的故鄉(xiāng)早已在幾千里之外了。
輝縣是個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地理名稱，更不知道還有個叫趙固鄉(xiāng)的地方，我要去的目的地只有司機知道，他們的語言我居然聽不懂，我身在異鄉(xiāng)了。
半夜吃了今天的晚餐，面條早已不是家鄉(xiāng)的味道，空氣中是煤炭的焦糊，我這是在哪里啊？
天亮的時候，才看到河南是走不出去的村莊，房屋似乎連成了一體，筆直的楊樹上還是綠色的葉子，梧桐的大葉片卻在風中搖曳了。
出了輝縣市區(qū)，田里的麥子正青，灰蒙蒙的天空如一個巨大的罩子扣在頭頂，仔細感覺一下，這里的霧霾估計不及北平，味道和顏色也是淡了些。胸口突然一陣憋悶，滿腦子是青草地和碧水藍天，我的撓力河，我的烏蘇里，你們還好嗎？千萬不要到這里來，我也不要把這里的天帶回去。
輝縣市，市境地處豫晉兩省之交，太行山與華北平原結(jié)合部，西部十幾公里就是太行山脈，主峰九峰山十字嶺海拔1732米，為北亞熱帶向暖溫帶過渡區(qū)，春季多風少雨，夏季多雨較熱，秋季氣候涼爽，冬季較冷少雪。
輝縣，遠古時期為共工氏部族居地。夏屬冀州之域，殷商系畿內(nèi)地，周稱“共國”。周厲王十六年，共國國君“共伯和”受諸侯擁戴，代行王政，號“共和”，是為元年（前841年，為中國歷史上有確切紀年的開始）。
這一搜狗可不得了，共和了大半輩子，根在這里啊！
輝縣人說方言，屬晉語邯新片，怪不得我聽不懂，原來這里的河南人說的是山西話，可是他們聽的是河南豫劇�。】諝庵械教庯h蕩著花木蘭的味道：“嫩要不相信��！請往這身上看，咱的鞋和襪，還有衣和衫，千針萬線都是她們連那哈……”
輝縣的歷史可謂源遠流長，被臥薪嘗膽的家伙弄滅火的吳王夫差曾經(jīng)使用過多少劍無從查考，傳世出土的吳王夫差劍現(xiàn)有六把，內(nèi)地存有五把，最早的一把傳說是河南輝縣出土，現(xiàn)藏中國歷史博物館，山東省博物館也藏有一把，其余三把分別于六七十年代出土于河南輝縣、洛陽及湖北襄陽，這小子怎么把武器亂扔一氣……
今早起來，霧霾散去，遠處麥田里邊的楊樹透亮起來，一畦畦的小麥愈發(fā)顯得清秀，這幾天我一直以為從冬天回到了秋天，這些難道是春天嗎？
抬眼向西方看去，一道高高的山梁清晰在那里，太行山，我終于見到你了……
小崔發(fā)來微信，是幾張?zhí)猩降恼掌@對我來說是絕對的誘惑和勾癮，驢蹄子開始癢癢，心如螞蟻入鍋。
腦子里忽然冒出來時路上他的介紹，我們輝縣緊挨著太行山，有4A級的八里溝和萬仙山，3A級的百泉和回龍，國家級森林公園--白云寺、國家地質(zhì)公園--關(guān)山、國家攀巖公園--萬仙山，對了，咱們廠在趙固鄉(xiāng)華瑞工業(yè)園，這個趙固可是全國民間書畫藝術(shù)之鄉(xiāng)哦！他口若懸河，如數(shù)家珍。
家鄉(xiāng)也發(fā)來微信，幾張昨夜的大雪照片，地上、草里、樹枝上，到處都是雪，厚厚的、白白的、軟軟的，看得我如醉如癡，一陣清涼發(fā)燙的水滴劃過臉頰，是塞北的雪嗎？我離開你很久了么？
點燃一支香煙猛吸兩口，緩緩地吐了一個煙圈，心中默念：不要著急，不要著急，休息，休息一會兒，待我圓了華瑞之夢，一定登太行，回故鄉(xiāng)……
二、
輝縣的天空僅僅潔凈了兩天，今早推門便有了寒意，仔細看時，地面上濕漉漉的。菜園里的白菜比往日綠了很多，透著翡翠般的晶瑩，雨滴正打在上面，沒有聲息，這便是潤物無聲了。
大院的柵欄不是木質(zhì)也不是紅磚，一條條鋼筋的線條，間隔著水泥柱子上的燈還亮著，幾只喜鵲喳喳地叫著，在林子里穿梭。
乳白色的霧靄重又彌漫了目所能及的麥田，淡淡的青青麥苗，寂靜了的小村莊聽不到雞鳴狗吠，風早已靜止很久了。
我坐在屋子里聆聽外邊的世界，沒有聲息，看時又是迷茫的一片，不知所以，于是泡一杯茶，坐了，品著，耳邊是世外的琴聲，像是夢幻交響，又似飄渺的天音。
茶杯里的熱氣裊裊著升騰，如婀娜的少女的腰際，扭曲了的美你懂得，看直了眼，笑笑的喜歡。沒有聲息，就這樣冥想，不知有室內(nèi)，也不知有室外，只是淡淡的思緒，迷幻了不知道的心境。游離了的思索，滿腦子都是塵世的感嘆，榮華富貴，光宗耀祖，衣錦還鄉(xiāng)，不明白，為什么被這些所困，人生是這樣子的`么？
累了，喝一杯小酒，找?guī)讉�知己的朋友小酌，淡了，散了，又聚了，這又如何？
但凡心中的事，笑一笑，做一次無謂，榮辱與我何干？
遠處是太行的身影，那太行是我的近親么？我不知道，我心里的世界是潔白的雪的世界。我喜歡綠，也喜歡白，誰是我的最愛呢？
三、
石進的鋼琴曲——《一個人的時光》，在辦公室里游走，窗外是剛剛黑暗下來的夜，廠區(qū)靜悄悄的，忙碌了一天的心總算平靜下來，咖啡早已經(jīng)喝盡了，手捧一缸滾燙的開水，暖暖的，手指不再冰涼。
忘記了吃晚飯的時間，食堂的燈光早已熄滅了，好在書柜里有化智留給我的干吃面，這回倒是自由，什么時候餓了就沖一杯開水泡面，清脆的那種面香，前幾天還吃過的。
不知道誰說過，一個人的夜是寂寞的孤獨，我卻不以為然，耳邊是鋼琴的旋律，眼前是一群跳躍著的音符，五條線纏繞了空間，曼妙著墻上的上善若水，厚德載物看著呢！
端了水杯，在屋子里踱步，沒有聲息，腳底熱乎乎的，這是誰給我留下的拖鞋呢？絨絨的舒服，暖暖的心。
隔了窗子看外面院墻上的燈，一排圓圓的月亮，遠處是閃爍的農(nóng)家燈火，該是麥地那頭吧？我離人間不遠。
相機放在桌子上好幾天，上面似乎落了灰塵。抽一張面巾紙輕輕地擦拭，沒有痕跡，電還是滿滿的，黝黑明亮的機身有些舊了，在舊時光里有北國雪的清涼，還有五花山楓葉的味道。可是，你會企盼去郭亮村么？它不回答，我知道我是期盼的，神秘的村莊就在身邊��！還有太行山也在等著我呢！
中原的冬天和北方的家鄉(xiāng)不一樣，坐在椅子里是那種偷偷的涼，偶爾還會打個寒噤。白天的室外十幾度的樣子，暖洋洋的，讓人莫名的慵懶。而夜晚的溫度只有三兩度，這到欣喜了我，好涼快啊！一個蚊子不見。
在黑龍江時，把父親的魯南當做故鄉(xiāng)。小時候的記憶會像放電影似的在腦海里過目，竹林、小河、游魚、知了，東嶺的果樹西嶺的耕牛，夕陽西下的黃昏，肩了鋤頭牽了牛的爺爺總會把我抱到牛背上�，F(xiàn)在想來，要是有根竹笛該是如何的其妙，不過也好，手里決不至于沒了玩具，燒好的花生果仁兒還熱乎呢！噴香的那種泥土的味道，原始到嘗一顆果仁，就有躺在沙地里仰望星空的感覺。
如今身在中原，家鄉(xiāng)應該是烏蘇里江了，不知是到了知天命的年齡緣故，還是離鄉(xiāng)后的錯覺，總之是換了語言環(huán)境，滿人堆里只有我一個人說普通話，顯得有些另類了。
晚上，朋友們從大頂子山上下來，滿是積雪的山頂飄蕩著《烏蘇里船歌》，白樺林里的人兒真的在笑啊！云朵兒呢？落地了，化作晶瑩的雪花兒，溫暖著白茫茫的大地。
石進還在不知疲倦地敲擊著琴鍵，我也在不停地敲擊著鍵盤，流淌著的樂曲變幻出一個個美妙的漢字，跳躍在屏幕上，組成一篇小文。
夜深了，沒有聲息，月亮醒著，人們早已經(jīng)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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