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福建省晉江一中 高一3 滕鵬
指導(dǎo)教師：陳秀燕 聯(lián)系電話：18960383717
十年
衰老像夜晚一樣徐徐降臨，光并不是一下子便散盡；死神有著驚人的耐心，有時候，像一場慘絕人寰的屠殺，任何人都無處可逃。當(dāng)然，也包括她在內(nèi)。
八十歲時，壯年的余輝猶在，她的食量仍是闔家之最，她總是自己買菜做飯、挑水洗衣，兩條小腿行動起來像被風(fēng)拂動的楊柳，輕建而又快活。
于是她在這個家庭中是有實質(zhì)性的威嚴的，說一句算一句，小輩們不敢不認真聽。若偶有嬉皮笑臉，她便臉色一沉，隨即便揚起一把大手：“打你!"
喉嚨里蹦出不大不小的幾聲霹靂，威風(fēng)凜然。不聽話者若見如此狀況心中難免一緊便收斂起那笑容，趕緊低頭認錯。
后來，她越來越來老了，城池一座一座失守，守軍一舍一舍撤退，退至膏盲之地。
在最后的十年里，她不僅失去了聽覺，智力也慢慢衰褪了。有時，她想主動與人溝通，于是她就用手蹭著身旁的人，“哎，哎，”她鄭重其事的說：“我要說什么來著，哦，你今年幾歲了？嗯，看樣子像十八歲。”身旁的人都面面相覷，他們都同意不用花太多的精力在這老婆子身上。于是被問的那人笑著說：“姥姥，我今年42啦！”他應(yīng)付著，隨即便也逃走了。只留下她一個人在沙發(fā)旁自言自語：“怎么就42歲了呢？還記得你1歲那年，哭著嚷著要我抱，我就只好一手抱著你，一手摟著那煤爐子，那時你可胖了，半個小時下來累得我腰都直不起來，連腦殼都發(fā)麻，哎呦，那會兒啊……”她停了下來，呡了呡嘴巴，仿佛回到了過去。
倒數(shù)第七年，她的視力也不好了，看東西總感覺模糊，人間又將她推遲了一步。她的威嚴熄滅了，每次兒女打電話過來都異口同聲地說著工作忙，沒有假期，仿佛他們都好像在同一家公司。過節(jié)時分，兒女才敷衍似的拿著一箱牛奶來給她。他們這時卻喜歡圍坐在她的身旁聊天，以表自己的孝心。他們隨心所欲地聊著各自的話題，在這個聽力視覺都不好的老人面前，他們并不用擔(dān)心什么，在他們看來這個老人仿佛只是個會動、會笑、會沉思、會呆滯的枯朽的標(biāo)本。
在最后的五年，她失去越來越多的本能，上天賜予她的所有能力，都將按原來的順序一件件的收回。她的食量越來越小，所能吃的美味越來越少，她的菜譜也變得越來越短。那些需動用咀嚼之力，腸胃之力才能消滅的美味，也所剩無幾，就連她以前每天一杯必需的米酒直至現(xiàn)在只要一喝便腹瀉。
歲月的篩子眼越來越細，將她所有的興致與樂趣都篩盡后，便只留下了無盡的蕭索。最后的半年里，她的`剩余的氣力竟不足以使她站起，只能每天倚在床前望著天花板，獨自一人數(shù)著自己所剩無幾的日子。
臨終前的兩個月，胃腸連她僅能吃下的牛奶和豆腐都拒絕了。每天僅靠著一點點的糖水死死撐著。單憑著她頑強的生命力，她又將這座孤城苦苦守著，直至彈盡糧絕。
那一天，我去醫(yī)院看她，她僵硬的身子擱在病床上絲毫不能動彈，若不是病床旁依舊豎起的注射瓶告訴我，我肯定會將她錯認為一座僵硬的雕像。我走近她，窗外的陽光照耀在她蒼白的臉上，光透了過去，“姥姥，我來看你了。”她遲疑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向我投出一絲微笑，笑得如此吃力、勉強，雙眼彌漫著無盡的疲憊，像數(shù)天沒睡覺似的，我猛地意識到:我的天就要塌了。
于是，我做了一件從前從沒跟她做過的事，我緊緊攥住他冰涼的雙手，輕輕扶住她那十分硌人的雙肩，嘴唇輕輕地貼在她的顴骨，感受著她那薄得像一層膜的皮膚，我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悲傷，任眼淚在姥姥陽光下的皮膚里滲透，然后在陽光下消失——姥姥，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當(dāng)初不該嫌棄你送我上學(xué)，不該因虛榮而拋棄你進城讀書做個城里人，不該讓您苦苦守候十年……
在這十年內(nèi)的倒數(shù)第二天，她失去了她的倒數(shù)第二樣能力——吞咽。
在最后那個初夏的早晨，也是這十年的最后一天，她終于失去了她與生俱來的第一樣能力——呼吸。這座堅守了九十年的老城終于淪陷了。
十年，對我們而言只是一段或是蹉跎或是渾噩的短短一瞬，但對于這天地間的老人們，也許是生與死的距離。所以從現(xiàn)在起，開始對老人好點吧，給自己的孩子做一個孝老敬親的榜樣，為老人負責(zé)，也為將來的自己負責(z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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