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散文
孔雀東南飛
孔雀<<<<<<<
在一間簡樸的咖啡館里。老板把最后一杯咖啡端上，突然說道：“午夜了，我們來做個心理測試解悶如何？”對方是一個優(yōu)雅的女孩，披著如瀑的黑發(fā)，素面朝天，膚如凝脂，江南小家碧玉的婉約氣息在她身上無不流露。
彼時夜燈如吹風(fēng)一般吹開，點(diǎn)點(diǎn)熒熒，小小的溫暖源縈繞在四周。一輪淡薄的孤月若隱若現(xiàn)在云層中。樹葉微微顫動，大概有夜風(fēng)拂過。
女孩笑了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目光投向窗外。玻璃反照出她的一臉落寞。她目光癡癡地望向窗外的黑暗，似乎在努力尋找什么。
“你在森林里養(yǎng)了好幾種動物，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你必須離開森林，而且只能帶一種動物離開，你會帶哪種動物？”老板撿了她對面的位子坐下。女孩有那么一秒鐘，眼里閃過一絲驚奇，隨即眼瞳黯淡。
她沒有作答。
“呃，這是我聽別人說的。這些動物代表對你而言什么最重要，或者說你最想追求什么。只是一道心理測試，做做無妨？”老板尷尬地干笑幾句。
“孔雀�！迸⒗淅涞赝鲁鲞@句。老板正要說話，女孩狡黠地微笑，接著說道：“馬代表自由，牛代表事業(yè)，羊代表愛情，老虎代表自尊�？兹改�？”她頓了頓，說：“它，代表金錢�！迸⒑攘艘豢诳Х�，冷冷地說道：“這個心理測試也是別人說的�！�
“呃，你做過了的�！崩习迳α松︻^，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二人都沒有說話，女孩仍是望著窗外，從來至尾沒有正眼瞧過老板。老板想了想，又開口：“你當(dāng)初也是選孔雀嗎？”
女孩緩緩轉(zhuǎn)了頭，但又立即轉(zhuǎn)回去�！澳阌X得坦白自己喜歡錢很可恥？”女孩的語氣比先前更冰冷。
老板愣了一下，說：“坦白地說，這個心理測試我做過無數(shù)次，每次我都是選孔雀�！�
女孩不帶任何感情地問：“為什么�！�
老板起身走向柜臺為自己倒一杯咖啡，頭也不回地說：“因?yàn)樗蓱z。我很小的時候去過動物園，父親指著那只不開屏的孔雀告訴我那是驕傲的孔雀。我轉(zhuǎn)頭看到的不是孔雀驕傲的眼神，而是它無助、寂寞的眼神。從那一刻起，那種眼神深深烙印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所以第一次聽到這個心理測試，我不加思索選了孔雀。”他端一杯咖啡回到座位，問：“那么，你呢？”
“因?yàn)榭兹傅男叛�，”女孩的手指在玻璃上輕輕劃過，輕輕吐了口氣，“很多動物都把生命看作是它們的信仰，它們選擇活下去。但是孔雀不是，孔雀的信仰便是它美麗的羽毛。你可以說它愛慕虛榮，但美麗便是它要堅(jiān)持的信仰�！�
他緩緩低下頭，若有所思，輕輕地端起杯子，呷了一口。
“結(jié)賬�！迸⒑鋈唤辛艘痪�。他猛地抬起頭，四目相對。對方眼瞳里揮不去的憂傷瞬間凝重在自己心坎里。
他笑了笑，說：“算我請你�！�
“原因。”女孩面無表情地問。
他干笑，說：“因?yàn)槲覀兌歼x了孔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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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去了他們約定好的咖啡屋等他。
整整一天。
她用力握緊自己的手，直到手劇烈地疼痛起來。那一刻，她聽到了往事離開的聲音。
時間若倒退。
2005年6月27日。
天晴，有陽光，也有夏風(fēng)。
偌大的機(jī)場，有他和她的回聲在蕩漾。因還未到出國旅游的時節(jié)，機(jī)場上的人稀稀疏疏，不多。
“到這里就好了，不用送了�！彼昧祟~前的碎發(fā)，笑容滿滿。
“你以為我想送你？要不是栗子他們逼著我……”他分明見到她臉上的笑容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cái)科�，頓了頓，隨即咧嘴冷笑，接著說，“怎么，又要出國去整容么？丑八怪！”
“三年后的今天，我們在那個咖啡屋見面吧�！彼龔�(qiáng)忍著眼淚，扭頭走向檢票處。
那個拖著行李箱的漸行漸遠(yuǎn)的落寞身影，被透過窗戶的陽光拉長了，一直延伸到他心里。
有很多的回憶在她混亂的狀態(tài)下措手不及地接踵而來。她眺望淹沒在黑夜的遠(yuǎn)方。這一路走來瘋長的濘然，就算有搖曳的路燈，就算有闌珊的燈花，虛偽的微醺終究難以溫暖冰冷的心。
一年，
兩年，三年。
一月，二月，三月…
一天，
兩天，三天…
她想起她每天都拿尺子在貼在墻上的世界地圖上量度。從S國到中國，從Y城到麥城，從自己到他心上，距離越來越大，10cm，25cm，未知。
好幾次拿起電話撥下那一串熟悉的號碼，嫻熟地按下前幾個號碼，卻在最后那個數(shù)字鍵上徘徊許久。她的手就那么停滯在半空，眼淚順著臉頰滑落。
有時候翻開他和她以前拍下的親昵的舉止，日光投落在照片上，泛著閃光，刺得她眼睛非常疼。伸手去撫摸相片背后寫著的當(dāng)時令自己感到幸福的話語，在此刻無情地捻斷自己所有的臆想。
每次半夜歇斯底里地醒來，抱著膝蓋，淚流滿面。這么小的床，怎么在炎熱的夏夜，也會覺得冰冷刺骨……
她走著走著，忽然倚著一根淡薄的.路燈，失聲慟哭。
如果繁星墜落的那一刻，我能和你一起迎接第一縷晨光；
如果冬風(fēng)吹盡的那瞬間，我能和你一起等待春天的到來；
如果煙花綻放的那一秒，我能和你一起憑吊美麗的即逝；
如果還有如果，如果，我還是我，你還會是原來的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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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語眠在第一眼看到學(xué)校唯一一支樂團(tuán)的主唱梁青遠(yuǎn)，便知道這會是她的萬劫不復(fù)。他漂亮的輪廓，溫柔的眼神，低沉的聲線，都是她眼瞳里揮之不去的風(fēng)景線。
第一次和他在屋檐下躲雨，他看到她的第一眼，眼眸里沒有閃過任何一絲憎惡嫌棄的亮光。他向別人借來傘，為她遮雨，送她回宿舍。
第二次和他在圖書館相遇，他笑著問她是否需要幫她拿柜子上第一排的書，聲音輕柔溫暖。
第三次和他在音樂室撞見，他連聲道歉并小心翼翼地扶起她，甚至問她是否需要抱她去校醫(yī)室檢查一下。
第四次和他在公園里擦肩，他向她打了個招呼，問了她一些禮貌性的問題，隨即分道揚(yáng)鑣。
第五次和他在校園演唱會上四目相對，他的笑容如同三月明媚的春光，瓦解了她堅(jiān)不可摧的城堡。
第六次……
后來，她和他肩并肩走在校園道上。
她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問過他，為什么會喜歡上她。像她這樣沒有任何閃光點(diǎn)的女生，或者刻薄些，像丑小鴨的她，為什么會被他喜歡。
“為什么喜歡我？”
“因?yàn)槟闶俏业呐��！?br/>“可是，我長得難看。”
“不，你長得很可愛。”
“你不怕別人的指指點(diǎn)點(diǎn)嗎？”
“不怕�！�
“我覺得……我丟了你的臉�！�
“你要再這么說就真的丟我的臉了�！�
“嗯？”
“梁青遠(yuǎn)的女人永遠(yuǎn)都是最漂亮的公主�！�
盡管有這樣或那樣安慰她的話，她還是逃避不了那些來勢洶洶的惡言惡語。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她臉上，竊竊私語，故意讓她聽到的笑聲，被丑化了的照片，惡意騷擾的短信……她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個穿著極其華麗的衣服的小丑，躺在劇院的角落，舞臺上的角色換了人，而那些坐著的觀眾順著一束打過來的強(qiáng)光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身上，就是這樣的，赤裸裸地顯示她的驚慌失措，她的無知丑態(tài)。
她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幾天幾夜，不見他，不接他的電話，一直躲著他。退了學(xué)的三個月后，煥然一新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讓他措手不及。
梁青遠(yuǎn)皺著眉頭看著眼前如火一般撩眉的夏語眠。
微啟的朱唇，高挑的鼻梁，炯炯有神的眼睛，凝脂的肌膚，陰柔的線條。
他在瞬間覺得她是如此陌生。一個他完全不認(rèn)識的漂亮女人。這仿佛是他們第一次的遇見。
她躲他那么久，就是去整容了。
“丑八怪！”
“我……只是不想丟你的臉而已�！�
“你這樣更讓我覺得丟臉！”
“可是……”
“我不想再見到你�！�
往后的每次見面，總是草草收場。話還沒到兩三句，他就會暴躁地和她吵架，公然地稱呼她“丑八怪”。有時候約他出來，他總是不耐煩地掛電話或者失約。他們之間的距離越拉越遠(yuǎn)，遠(yuǎn)到最后，都不知道是對方的誰了。
她苦笑。
曾經(jīng)，我和他有過一段曾經(jīng)。是的，只是曾經(jīng)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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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青遠(yuǎn)第一次見到夏語眠時，便喜歡上她的眼神。那種像孔雀一樣孤立無助的眼神。她是他的孔雀，他寶貝的孔雀。
所以他不在乎別人在他耳邊一遍一遍地說：“她很丑耶�！�
他不停地制造任何可能與她相遇的場面，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并最終得到她。
在她躲他的那一段日子，他發(fā)了瘋似的徹夜不眠，終日酗酒，企圖在行尸走肉的消沉間把她的音容笑貌一點(diǎn)一點(diǎn)淡忘。
可是沒有想到，她卻又出現(xiàn)了。
這次，她像一個真正高貴的公主，灰姑娘褪去了破舊的衣裳，換上了色彩耀眼的衣裙。
但是他無法接受她，再也無法接受。
她的眼神里，原先有的楚楚可憐完全被磨滅，取而代之的是他疏離的自信。
他就要完完全全不認(rèn)得她了。
他覺得她身上散發(fā)的氣息是他所無法適應(yīng)的。
他覺得別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臉上讓他十分難受。
他終于爆發(fā)了，不停與她作對，像上癮似的叫她“丑八怪”。
他在無形間，握著一把鋒利的小刀，在她身上緩緩劃過的同時，也重重地傷了自己。
到最后，終于誰也不知道，到底誰對誰錯。
抑或，兩個人都錯了。
2005年6月28日。他搭上了另一班飛機(jī)去了S國。
途中，不幸墜機(jī)。
身亡。
他永遠(yuǎn)也無法兌現(xiàn)她臨走時許下的約定。在這之前他不停地失她的約，這一次，卻是最后一次。
他也做過那道心理測試。
“你在森林里養(yǎng)了好幾種動物，馬、牛、羊、老虎和孔雀。如果有天你必須離開森林，而且只能帶一種動物離開，你會帶哪種動物？”
“孔雀�！�
“為什么？”
“她的眼神�！�
在墜機(jī)的前一刻，他勉強(qiáng)地把一個請求短信成功發(fā)送到一個人手里。要他在三年后的昨天等一個光臨他咖啡屋的漂亮女人，給她做這道心理測試。并且，絕對不能透露他的死訊，他情愿她恨他一輩子，讓他永遠(yuǎn)活在她的記憶里，也不愿讓她知道殘忍的真相。
——這些我都知道，我是咖啡屋的老板，而他是我的高中同學(xué)。
我把這些話告訴給飄逝的夜風(fēng)，希望它能把這些話語帶到她的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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