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啊,我們的黃河
黃河又一次斷流了!
我卻沒有太大的觸動。
黃河,在我,最大的作用要么用以制造有關(guān)偉大的比喻句,要么用來感知比例尺———以細(xì)軟繩計(jì)量地圖上的曲線,再除它的實(shí)際長度。另就是地理老師那奔騰洶涌的五官、語文老師那河床過高的聲音———讓人眼皮漸漸發(fā)脹,頭皮微微發(fā)麻,心臟慢慢發(fā)疼。
我可以先豪氣干云地朗誦:“啊,黃河!偉大的母親河!”而后一聲嬉笑,隨即怪腔又怪調(diào)。我打心底認(rèn)為這是一種濫俗的說辭,這類句式與感嘆像是無可捉摸的虛無,象征或指代的偉大詞句被漫不經(jīng)心或無病呻吟地朗誦,最后免不了被毫不眷戀地拋諸腦后的結(jié)局。
黃河,就像我們的遠(yuǎn)房親戚,有耳聞、有傳聞,卻不曾親近。聽聞她病重,不會痛心疾首,不會心急如焚。有的只是不輕不重的一聲微嘆,有的僅是血脈相連的一絲心尖微顫,以避免有一天她真正離去之時(shí),擠不出一滴眼淚的尷尬。
我該用怎樣的表情去瞻仰她?我該用怎樣的目光去凝望她?是否觸摸她粗糙龜裂的皮膚?是否梳理她枯干稀疏的頭發(fā)?能否親吻她微微翕動的嘴唇,聆聽她被沉重的呼吸所遮掩的心跳?我怕我目光泄露的一絲憐憫褻瀆她對我們的.善意,同時(shí)顯露那赤裸裸的無法拉近的疏遠(yuǎn)。
她在灰黃的天地下踽踽獨(dú)行,像一位滄桑的老人。
她時(shí)常平靜,有時(shí)哽咽,偶爾咆哮,絕少歇斯底里。她怕我們不正視她,更怕我們以頭疼的目光滿是怨懟地審視她。她病了,病入膏肓,我們不得不以親戚的身份、探視的名義,走近她。面色焦黃,肌肉萎縮,能看清肋骨的排列走向,血脈阻滯,經(jīng)脈暴綻,奄奄一息,行將就木……不免唏噓,忍不住惻隱。
以前可以輕松說出的“啊”字,竟是如此難以啟齒,任用多大的力氣也無法張口。因?yàn)樗嵝盐覀儯狐S河不是遠(yuǎn)親,她是我們的母親,我們血脈相連,骨肉難分。
不能讓她更美麗,至少讓她不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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