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一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在寧鎮(zhèn)下了車,徑直走向這個破敗的小鎮(zhèn)上唯一的酒店。
二
離開寧鎮(zhèn)已有十年,這次,男人是來參加婚禮的。新娘是他從小的朋友,他答應過,要來看她穿上白紗的樣子。
男人走到酒店,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上,靜靜地看著遠處新娘美麗的臉龐,思緒飛回了他與新娘還是男孩與女孩的時光……
三
那時的寧鎮(zhèn)與現(xiàn)在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經(jīng)過歲月洗刷已是凹凸不平的地面,斑駁破舊的城墻,擁擠狹窄的弄巷與隨處可見的晾曬的衣物無不昭示著寧鎮(zhèn)的閉塞與落后。
寧鎮(zhèn)只有一家書店,它那樣小,那樣老,木頭門牌上的漆面已經(jīng)脫落,露出被時光侵蝕后特有的紋路。擁有書店的老人坐在藤椅上,聽著門外婦人們尖利的叫嚷與孩子們的哭鬧,又回頭看看書店里面唯一的讀者,閉上眼睛,長嘆了一口氣。
四
那個讀者就是男孩,他捧著一本書貪婪的讀著,眼中閃爍著細碎鉆石般耀眼的光。他與外面的世界是那樣格格不入,他想,他不屬于這兒,總有一天他會離開,飛向那個更大更精彩的天地。
但男孩并不是寧鎮(zhèn)唯一愛書的人。在寧鎮(zhèn)的邊緣,那棵據(jù)說已有百年樹齡的梧桐樹旁,有一幢小小的白色房子,里面住著一個女人。
女人極美。她總愛坐在窗口,翻著一本已泛黃的宋詞,輕吟那溫婉纏綿的句子,語調(diào)中透出深深地悲痛。也許她是在緬懷過去,亦或是追憶良人,這些我們無從得知。
除了那間書店,男孩最愛做的事情便是坐在梧桐樹下,呆呆的看女人纖細的手指幻成一只潔白的蝶,輕盈的在書頁間飛舞,風從窗口穿過她垂下的發(fā),蕩起陣陣漣漪。
五
女人還有一個女兒,她繼承了女人姣好的面容,卻從不愛書,不僅不愛,而且厭惡。女孩脾氣暴躁且沉默寡言,常把自己關在房間,一呆就是一整天。
女人十分擔憂,卻對女孩的執(zhí)拗毫無辦法,她只能坐在窗邊,看著天空云卷云舒北雁南飛,聽著女孩緊閉的房門內(nèi)不時傳出的摔打聲,心里不斷的嘆息著。
直到有一天,男孩又來到梧桐樹下,女人走出去,對他說:“小凡,你去找囡囡玩吧!蹦泻⒐怨宰哌M了女孩的房間,很快,晚霞映上了天空,呈現(xiàn)出火燒般的絢爛,女孩的房間里忽然傳出了一陣久違的笑聲。女人怔怔的看著那扇緊閉的門,隨即激動地哭起來。
每隔一段時間,男孩就會來到這里,與女孩聊天,打鬧。偶爾也會牽著女孩的手,把她帶到那間小書店。他們所在角落里,男孩會為女孩讀那些他喜歡的書,向女孩暢談他的理想與抱負。他曾不止一次的說過,總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兒,去外面那個更大更廣闊的世界。女孩總是安靜的聽著,她是個多么好的聽眾啊,在男孩清朗的聲音里與他一同向往著,憧憬著。可在很多時候,女孩也會黯然的想著:真的再也不回來了嗎?走了以后,還會不會記得我呢?為什么,一定要離開呢?
時間就在男孩與女孩的心事中飛逝著,不知迎來幾個首陽,送走幾個冰月,就在一個十分平常的白天,男孩消失了。小鎮(zhèn)的人議論紛紛,只有女孩知道,他是帶著他的夢,逃離了這座舊城,去了那個他向往的.世界。
六
一晃十年,一個器宇軒昂的男人出現(xiàn)在寧鎮(zhèn),十年前的議論早已平息,沒有人將他與當年那個孤僻的男孩聯(lián)系在一起。男人走向那棵巨大的梧桐樹,敲開了白色房子的大門。
開門的是女人,十年的光陰在她臉上刻下道道痕跡,使她已然成為一個蒼老的婦人。女人一眼就認出了男人:“呀!是小凡啊,這么多年……真是……都這樣高了,快,快進來!彼裏崆榈赜M男人,倒了茶水,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男孩問到女孩時,女人的臉上忽然閃出欣喜的光彩:“小凡,你還不知道吧,囡囡下個月就結(jié)婚了,對方是個大老板,到時候,你可一定要來喝喜酒呀,你和囡囡小時候,可是最要好的了!蹦泻Ⅲ@詫:“結(jié)婚?是她愿意的?”“嗐,她不愿意又怎么樣,你也知道囡囡的情況,人家愿意要她,就已經(jīng)很難得了。”
男孩默然,他已明白,十年的滄桑,不僅改變了女人的容貌,也世俗了她的心。可他又能說些什么呢,男人想到城市里他志同道合的女友,也只是感嘆命運不公罷了。
男人沒有再見當年的女孩,他只是答應了女人會參加婚宴就離開了。
七
思緒拉回到現(xiàn)在,男人看著慢慢走近的新娘,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起身離開。他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再也不會回來了。
陽光從窗間灑下,照在男人離開的背影上,照在新娘勉強微笑的臉上,也照在她那雙美麗的,早在孩提時代就陷入黑暗的雙眼上。
整個寧鎮(zhèn)都被溫暖的陽光包裹著,一切,都顯得那樣美好。
八
又是十年,寧鎮(zhèn)那棵粗壯的梧桐樹下,一個男孩正呆呆的聽著白色屋子里的盲婦人輕輕吟唱著: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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