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粽香時散文

　　這個端午節(jié)，在我多少有那么一點點不尋常。按單位的節(jié)假日值班輪流順序，剛好輪到我值日。初三學生本月27號的中考又迫在眉睫，所剩時間更顯珍貴，所以這一天例行的晚課也照上不誤。也就是說，我的這個端午節(jié)屬于學校、屬于孩子們、當然，也屬于我自己。

　　門衛(wèi)室很靜，偶有風隔著窗紗擠進來，跌落到身上也沒覺到絲毫涼意，索性敞開了門，整個小屋就因了風兒的游走清爽起來。我懶懶地斜靠在椅子上擺弄手機，雖孤獨，但蠻愜意�？粗�朋友圈，似乎就看到了這些與我或遠或近的人生活著的常態(tài)。也洞見了一顆顆渴望關(guān)注的心靈。似乎每個人都在潛意識里追尋著唯美的溫純，又都在自我的世界里歡愉、掙扎、糾結(jié)，起落沉浮�？烧l都走不出命運的圍城，就如這風，進來容易，可原路返回，很難！

　　學校正在給各個班級安裝風扇，所以總有個工人空著手出去、負載滿滿地回來。我亦會站起、坐下、坐下、站起，電動門開了、關(guān)了、關(guān)了、又開了，就這么沒規(guī)律地重復。莫名心底就升起了怨艾：既然安裝工作已經(jīng)進行，為什么不做好最充分的準備？害得我老演示這一毫無技術(shù)含量的動作？我能想到念及此處時我面部表情的僵硬。那個人又來了，遠遠就聽見了摩托車喇叭焦躁的聲音。待大門緩緩拉開，他將頭斜過來朝向我喊著說：“就快買完了，最后一次。”想要回應時，卻只看到了他漸遠的背影。倏忽間，我為自己的自私深感愧赧。做這樣的一件事，是我的職責，采購物件、是他的職責。他本不用向我告知什么最后一次，亦不應有絲毫歉意，我，又有什么資格來權(quán)衡別人的工作方式？用自己的思想來評定別人的作為？當我在自己的`意識里歡喜著、或是悲傷著的時候，別人是否也會妄測？但這對事物本身又有何意義？豁然間我就想到了孔夫子的“小人長戚戚”，看到自己所謂師者背后掩藏的不堪。

　　臨近午休的那節(jié)課間，有個男生一臉笑容地告訴我早餐他們吃了雞蛋、一會兒我是否和他們一起共進午餐，中午是餃子。我告訴他今天不行，我得去婆婆那里吃，叫他幫我多吃點好了，他朝我吐了吐舌頭說了句沒意思。其實即便我去了食堂，我們也不在一個就餐區(qū)，他大概只需要一種感覺，那種師生其樂融融的氛圍吧，像平時一樣，在井然中熱鬧地享用。這個學期，于所有東中的師生都是幸福的，最起碼每一天大家的就餐問題有了著落。看著孩子們手托餐盤，排著長長的隊伍有序地打飯、隨之走到各班級指定的位置就餐，老師們在餐桌上邊吃邊隨意地閑聊，共同享用熱心的人從家里帶來的美味：赫軒和帥的咸菜、段兒的臘腸、王書記的辣醬、賽飛的小菜……，期間再夾雜點大碩、老許、和丹的爽朗笑聲，有形無形、有意無意間就平添了許多暖意，多了許多的感動。也深感這種工作氛圍的樸實，有泥土的氣息。猶記得十幾年前我剛轉(zhuǎn)到這里工作，李校長開會時和大家說的話“做人若心地純凈，就會歘歘地吃、哈哈地笑、呼呼地睡�！彼�話音未落，整個會場一片哄然�，F(xiàn)在想想，那個小老頭如果看到了我們今天的和諧共進，一定會滿足于他眼里那種“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心懷美好、一路遠行”的理想。他昨天的夢，有人正在今天踐行。這個夢在餐盤里、也在心靈的溫度里……

　　下午上課的時候，恰逢講到一篇命題作文《一枝一葉總關(guān)情》，問同學們會否，齊喊“明白”！再問應該從哪個角度寫，又喊“細節(jié)”。但這次的分貝顯然降了許多。我又問生活中哪些細節(jié)會真正打動我們？這些細節(jié)有著怎樣的共性？他們就低頭不語，陷入了沉思之中。是啊，那些細節(jié)是什么呢？同學情？師生義？網(wǎng)絡里？好友間？似是而非、雖真實存在卻又那么飄忽不定，讓人總有一種患得患失間的淺淺憂慮，教人在特定情境里往往覺得不夠踏實。待慢慢品來，這些枝葉衍生出的大多是心底里的感動，他們更多時候和親人有關(guān)、和自己身處某種境遇徘徊不前時的感觸有關(guān)、和冰天雪地里的那盆炭火有關(guān)、也和百姓生活中那些困窘卻美麗著的靈魂有關(guān)，更和一些隨性的小舉措有關(guān)。課間里，孩子們?yōu)榱讼�暑，拼命地吃冷飲，而我對此，也只是看看。一是不喜歡，二是因為牙齒不好，甭說冷飲，就是放進冰箱里的水果，我也要先拿出來放一會兒才敢享用。去門衛(wèi)室的路上與捧著一箱子雪糕的褚東博遇見，這孩子非要給我一個，我自然推卻，順便告訴他多吃點綠豆的，降暑。剛坐下來，他滿臉通紅地來了，遞了根綠豆雪糕給我。我欣然接受，且慢慢品味，因為這是“枝葉情誼”。

　　晚課時同學們有點小興奮，畢竟過節(jié)，求得的也自是快樂。早就答應他們在這一天要給他們放場電影，思慮再三，就選了《格列佛游記》，在輕松中進一步解讀名著，一舉兩得。最初他們不大愿意，央求我給他們看《奔跑吧兄弟》。我素日里幾乎不看電視，尤其是這類節(jié)目更是懶得顧及，多種因素交雜，自然不妥協(xié)。高陽同學雖說成績欠佳，但情商極高。他笑呵呵地哄我說：“老師，這個端午節(jié)多有意義��？我們初中在學校過的唯一節(jié)日是和您在一起，您就別讓我們失望了�！蔽殷@嘆于他情到極致的表達，很想告訴他有些事物的獲得，有時間做界定，本應該春天埋下的種子，偏偏等到初夏，最初的成長看似一樣，難辨端倪，但到了秋季就一目了然了。可我還是忍住沒說，只是沉默著點擊鼠標，播放我提前準備好了的內(nèi)容。我不知道這些孩子們怎樣看我的不近人情，不解人意，也不想苛求他們怎么理解尊重我，只想問心無愧地做我該做的能做的。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他們一定對這個端午有所記憶。因為那是他們告別初中生活的前三個晚上。且和最后一個晚上給他們上課的是一個人，那一天，這個人一定會讓他們看一場《奔跑吧兄弟》，看一個他們喜歡的節(jié)目。

　　正常的晚自習我都是和大維并肩作戰(zhàn)的，他今天情況特殊，就由身為副校的老李代勞。這家伙在自習時間找到我，說最近一周每天都在打點滴，今天事太多，沒來得及，所以讓我?guī)兔φ湛聪掳嗉�，他去衛(wèi)生院，點完后就回來。十幾分鐘后，看他自己為自己舉著吊瓶趕回來，忙幫他挪過衣服架，接過吊瓶掛好，然后他就慵懶地坐在那里，一身疲憊，滿臉倦容。我轉(zhuǎn)身想去班級時，他還沒忘囑咐一句：“看好學生，千萬別讓他們寫留言簿。”和老李一起承擔三年級的教學任務，這是第二次。上一次也是他主抓三年，那一年我們的成績在全市農(nóng)村中學中位居第一，今年依然是他主抓三年，成績雖優(yōu)劣未卜，但接連三次的大學區(qū)測試，前景還算樂觀。我說不清楚這是巧合還是趕上了這兩批的學苗好，或者是師資等其他外因的累積。但我一直信奉“天道酬勤”。好的習慣和作風在實踐著的時候，細微得無法瞥見，若堅持著走遠，定會將其優(yōu)勢朗朗呈現(xiàn)。

　　和孩子們一起走向宿舍樓時，校園里的路燈下竟比平日多了幾串歌聲和笑聲。想我曾經(jīng)年少時，將這樣的歡笑藏進了心里；今日想縱情高歌時，身后卻拖著中年的影子。今生縱還有幾十個端午來過，從哪里尋來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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