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戈壁灘散文
“荒涼”兩個字像荒涼一樣荒涼，沒有再比它更能概括西北戈壁灘了。
西北戈壁灘在太陽下暴曬著，像一個干癟的老頭，滿臉的褶子擠不出一點水分；像地圖上的版塊，皸裂成一道道的疤痕�；臎觯煌麩o際的荒涼；蒼白，一望無際的蒼白。
太陽、駱駝刺，除此以外，戈壁灘上再無其它。“寸草不生”，大概說的就是戈壁灘吧。一個寸草不生的地方，是不會有鳥雀，更不會有人煙的。戈壁灘是一個被生命拒絕的地方。
去戈壁灘，得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的，我只露著兩只眼睛跟它對接。我怕，怕太陽把我烤成戈壁灘上的一粒塵。
戈壁灘的太陽，夸張，抒情，仿佛特別鐘情這里，熱情滿得天空都撐不住。光線毒辣辣的，四下里潑灑，像千把萬把的尖刀，像千支萬支的利箭。戈壁灘上，像燃燒著火，呼呼呼地，看不到，卻能感覺得到；空氣里，像下著火，嘩嘩嘩地，同樣看不到，卻同樣能感覺得到。太陽，像個大火球，通紅，雪亮，一整塊地燒下來。太陽燃燒著，發(fā)了瘋一般，停不下來。它走過的地方，以風的速度，燃燒著大片的火焰。
七月，正是太陽肆虐的時候，戈壁灘上的太陽更是猙獰著面目，張牙舞爪。這里的七月，高出別的地方很大一截。
我和同行的友，全副武裝，把頭包起來，把臉包起來，還戴上墨鏡。我們是寧肯讓汗水把自己澆透，也不愿讓紫外線把我們曬黑�？慈齼蓛傻挠稳�，和我們一樣。也看導游，女孩，二十幾歲，只戴了遮陽帽，臉色黑紅，兩坨高原紅，像開著的兩朵花。女孩，西北女孩。戈壁灘上是不會長出細皮嫩肉的。面對紫外線，她不怕，我們怕。她有對付它們的武器，我們也有。只是，她的看不見，我們的能看得見。在太陽面前，導游女孩比我們勇敢。
看天，天高遠，是光線把天空抬得更高，是一望無垠的平坦讓天空更遠。天也更藍，湛藍湛藍，像大海，有人說，天空就是大海倒過來的模樣，可是，滿眼熱辣辣的光線，這滿海的湛藍也不會把它降下去半分的。
云，也大朵大朵的，任性著。我居住的城市的云全不這樣，它們有時絲絲縷縷，有時也大朵，但都貼著天空，看上去，像帖畫，像剪紙。這里的云卻不，是躍出天界的，是飄在頭頂?shù)�，立體感更強，云朵的紋理更清楚。它們就在頭頂，不由得伸手去抓，可抓不到。有些距離，看似近，卻很遠，一生都難以跨越。
戈壁灘，少了建筑物的遮攔，少了花草樹木的點綴，更顯遼闊，也更顯荒涼。只有土，鋪展著，暴曬著，發(fā)著白光，有的地方甚至裂開了口子，干裂的皮膚翻卷著�？傆X，萬物生長靠著水，沒水的地方是不會有綠的。但，在戈壁灘上，我還是看到了綠，盡管不是蔥蘢的綠，不是蓬勃的綠，甚至是發(fā)著白光的綠、無精打采的病了的綠。
我看到的`那一瞬，還是呆住了。干燥和砂礫堆起的容顏上，居然開出了綠意！
駱駝刺。眼前就是傳說種的駱駝刺。以匍匐的姿態(tài)貼著地面，帶刺的枝條像渾身插滿了尖刀，對付著肆虐的風沙和毒辣辣的太陽。葉片長圓，不蔥蘢，但片片努力地抱著枝，在長，在伸，看上去，像沙漠里的一只綠色刺猬。也聽說，這種植物養(yǎng)活著駱駝，所以有了“駱駝刺”這樣的名字。
我看不到它的根系，據(jù)說很龐大，長達20多米。便想，這20多米的底下，一定該有能讓它活下去的水分。也難為了它，上面，要努力地長，下面也要努力地長。既要對抗風沙毒陽，又要尋找活下去的水源。其它花呀草呀樹呀，都敗了下來，它卻活了下來，活成一種精神，活成一種毅力，也豎成一座豐碑。我，自認為改造自然的人，在它面前不由得肅然起敬、肅然起敬了。
它還開花，花很小，不成朵；色淡，淡粉，如果不是靠近，很容易會讓人忽略。幸好，我到它跟前，蹲下，看到。看其它花，是視覺盛宴，是帶了欣喜；看它，柔弱的瓣，纖瘦的朵，心會疼的。看久了，眼也會濕，總覺得上帝怠慢了它，冷落了它。再看，它卻不惱不爭，只努力地開，寂寞地開。便釋然，也許，戈壁灘就是它的戀人，守著開放，苦也是甜，難也是愛，守著，就是幸福，開放就是快樂。
干渴久了的胸膛，是需要綠來慰藉、花來點綴的。孤獨與孤獨靠近，就不再孤獨；寂寞與寂寞相遇，就不再寂寞。
汽車在戈壁灘的腹地行駛著，四周靜悄悄的，只有汽車行駛的聲音、陽光燃燒的聲音、土地干裂的聲音。茫茫戈壁灘，一片荒涼，看不到莊稼，看不到人影，連一只飛鳥也沒有�！昂怅栄闳o留意”，無留意的，鳥也喜歡熱鬧，喜歡人，喜歡花草樹木。
空，戈壁灘是空的，空得讓人心慌；也是涼的，涼得讓人發(fā)抖。我隔著汽車玻璃，看。荒涼！難怪，這里古代叫邊塞，奇異風光，絕版，內地是復制不出的。這樣想著的時候，我就看到了霍去病把金戈擦得錚亮，廣袤的邊塞，留下了千年絕唱；看到了辛棄疾騎了的盧馬，拉滿霹靂弓，馳騁疆場，所向披靡；也看到了大雪紛飛中，岑參穿了戰(zhàn)袍，背了雙手，苦吟“忽如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耳邊就響起了玄奘西天取經(jīng)的錚錚誓言，就傳來了絲綢路上駝鈴的聲聲悠揚……
本以為戈壁灘是空的，是荒涼的，其實，并不。
八點了，太陽依舊降不下熱情�？恐嚧埃蝗唬吹搅诉h處的樓，還有煙囪里冒著的煙，眼前出現(xiàn)了“大漠孤煙直”的景象。一問導游，她說，那是“鋼鐵巨龍”，是西部開發(fā)的號角。
我納悶，繼而頓悟。國家是不會讓戈壁灘空下去的，也不會讓戈壁灘荒涼下去的。十年后，我會再來戈壁灘的，那時，它該會是什么樣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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