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老屋散文

　　斑駁的墻壁，留下了無數歲月的痕跡。老屋記載了我太多喜怒哀樂，隨著時間推移，老屋終將消失在歷史長河中，但是我記憶中的老屋永遠不會消失。

　　在物質極為匱乏的上世紀六十年代，剛成親的爺爺奶奶，分了家，一窮二白，只分到爛鍋一口，破碗三個，別無他物。為了有一個落腳之地，爺爺奶奶拼了命，一人干兩個人的活，起早貪黑，在大伯出生之前，終于蓋起了一座屬于自己的房子。房子全是木頭建造，坐北朝南，兩進式，上下兩層樓，屋頂蓋上黑色陶瓷瓦片。房子修建好后，家里就有了新的成員，大伯出生了，接著二叔、爸爸。為了家庭，爺爺奶奶更加努力勞作，爺爺透支了生命，在五十歲的時候，積勞成疾，一病不起，離開了人世，整個家由奶奶瘦弱的肩膀扛起。奶奶一個人又是爹，又是媽，瘦弱的身板，硬是當男人使，上山砍柴，下田耕地，終于把爸爸兄弟三個拉扯大。爸爸三兄弟漸漸長大，都是好勞力，與奶奶一起拼命勞作，日子越過越紅火，各自也都成家立業(yè)，分家出去。爸爸最小，奶奶心疼小兒子，把爸爸留在了身邊照顧，老屋也跟奶奶一起留了下來。

　　時間過得飛快，八十年代，我也在老屋出生了。小時候，我喜歡在老屋內瘋跑，在老屋內捉迷藏，在老屋內爬上爬下，老屋就是我的樂園，留下了我太多記憶，老屋的每個角落，我都探過，老屋的每一處變化，也沒有逃過我的眼睛。從小我與奶奶最親，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與奶奶一起。爸爸媽媽常在田間勞作，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扔給了年老的奶奶。奶奶幫我換洗尿布，教我學走路，教我如何做人。我從來沒有看見奶奶發(fā)過脾氣，她總是笑瞇瞇的，說話輕聲輕氣，常說的口頭禪就是和氣生財，也從來沒有與村里人鬧過口角。我性格的文靜，都源自奶奶的言傳身教。我欠奶奶太多，奶奶的恩情，讓我一輩子也難還清。

　　老屋從修成后，久經風雨，越來越老，多次整修，越來越難居住，不說變斜的柱子，腐朽的墻壁，陳舊的顏色，特別是下雨的時候，小雨小漏，大雨大漏，一到下雨，全家人全部出動，忙上忙下，大盤小盤，忙著接雨水。爸爸不得不準備修建新的房屋。經過全家人多年努力，我上大學那一年，我們家終于在老屋不遠處的公路邊，修建了磚房子，一家人都搬進了新屋居住，只有奶奶舍不得離開，一個人依然留在老屋，我們多次勸說她，讓她與我們一起搬到新屋居住，她都不愿意。她說：“住不慣磚房，還是木房子習慣�！蔽蚁肽棠檀蟀胼呑由�活在老屋，老屋充滿了她無窮的記憶，有悲傷的，歡樂的，才是她不愿離開的原因。

　　奶奶一個人守護著老屋，把老屋打理得很整潔、干凈，充滿了溫馨氣息。我從學�；丶�，都喜歡在呆在老屋，無論是格拉……格拉……的木門聲響，還是叮當……叮當……雨落在陶瓷瓦片上聲音，都讓我留戀。一年一年，春去秋來，老屋越來越老，奶奶也越來越老。在我上大三的那個夏天，奶奶再也不能陪伴老屋。老屋隨著奶奶的離去，再也沒有人光臨，成為了一座空屋，也成為了蟲鼠縱橫之地。

　　奶奶離去后的那個寒假，媽媽說老屋要徹底清理一下，不然，里面的東西都讓蟲鼠糟蹋光了。我們先打開門，把里面的污濁的空氣排清才進去。先從物品開始整理，老屋內有一個衣柜，是奶奶陪嫁之物，上面雕滿了花紋，有龍有鳳，雕工精湛，是一件老物件。柜子里面放著書本，這些書本都是我從小學一年級到高三的課本，滿滿的一柜子。奶奶一直認為書是寶貴的財富，書與金子一樣貴重，從來不讓我亂扔，都幫我們好好的收藏起來。我打開柜子門，書的顏色已變黃，都受潮了，還有許多的.蟲眼，全成了廢紙，只能拿出來燒掉。在我清理過程中，發(fā)現了一本相冊，里面有我從小到大的相片，還有一張奶奶的小照片，是一張黑白照片，是奶奶去世前一年拍的。奶奶從來不喜歡拍照片，她說，人都老了，有什么好拍的。這張照片是奶奶唯一的照片，她的遺像就是用這張照片放大的。看著黑白的照片，奶奶親切的笑容，我的淚水止不住流了下來。奶奶是多么的和藹，多么的親切，總是笑瞇瞇，似生活的重擔從來壓倒不了她。我多么希望能在她的懷里再撒一次嬌，再叫一聲奶奶。

　　書本的最下面一層，我找到一堆布鞋鞋底。這些鞋底是用舊布一層層用膠水粘上，然后用粗的麻線納好，密密麻麻的針線布滿鞋底，就是“千層底”。以前，布鞋可算奢侈品，人們結婚的時候，女方都必須送男方布鞋，布鞋越漂亮，就越有面子。如果一個家里沒有一雙巧手，都穿不上好的布鞋。奶奶就有一雙巧手，平�？臻e的時候，總看見她拿出一個小籃子，里面裝上一雙雙粘好的鞋底，一針一線納鞋底。從小到大，我的布鞋全是奶奶做的，寒冷的冬季，一雙新的布鞋，讓我一點也感覺不到一丁點寒冷。衣柜里的布鞋底布滿了灰塵，鞋底大小正與我的腳一樣，正是奶奶特意為我準備的鞋底。只是現在生活好了，再也沒有人愿意穿布鞋。我剛上大學的時候，奶奶說要為我做布鞋，讓我穿上新布鞋上學，被我拒絕了。我說，現在這個年代還有誰穿布鞋，太老土了。我想奶奶那時應該很傷心吧！但是，她沒有記恨我，還是把鞋底都做好了。由于我的拒絕，布鞋最終沒有能夠完成。

　　老屋的清理工作漸漸完成，許多東西將被拋棄，過不了多久，搖搖欲墜的老屋也將被拋棄。時間是一切事物的殺手，讓你不得不放棄一些事物，只是我的記憶不因時間的變化而變化，老屋的身影不能忘記，奶奶的音容笑貌不能忘記，奶奶的恩情更不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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