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寫昏黃的作文-有關(guān)昏黃的作文
昏黃
有許多次,每當(dāng)我瞇眼眺望西天邊浮動的如血般凄厲的夕陽,總感覺像是在窺視。隨著那種艷麗的暗黃中帶著瑰紅的色彩落滿我的視線,仿佛一塊凹凸不平的刺手的黑色木頭也在逐漸的顯出了身形,變得不再虛幻而有了質(zhì)感。于是我才發(fā)現(xiàn),哪怕過了這么多年,我依然只是個攀住破舊房屋的窗欞偷望暗室的孩子。
可是每次想到這里,似乎來自靈魂深處的某個顫音帶著宗教一樣的難以辨認(rèn)的窒息和蒼然感又重新轟鳴起來,于是一切又被拉扯到了黃昏里。
那不過是一個玩笑而已,是一個帶著惡意的殘忍的玩笑,卻因為無知和天真而變得更加鮮明。就像一個懵懂的嬰兒咯咯笑著慢慢碾碎一只無辜的蟲子,因為什么都不懂,所以空留了讓人無力的殘余的無法贖罪的茫然。
很多細(xì)節(jié)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想不起來了,唯一清晰如舊的就只有在暗黃色的污漬下笑容模糊的慈悲佛陀,和我悄悄躲在外面窺視到的'血一樣的夕陽。
有種陰暗的陳舊氣息,有種信仰的宏大神性。
那個下午,從老婦人蹣跚的走出去,到我們從窗戶里偷偷溜進來,再到我們拿起桌上的茶水向那張畫滿了神佛的貼在墻上的彩繪潑去——原本一切還都很平常,很理所當(dāng)然。但當(dāng)暗黃色的茶水撲到神祗的臉上轟然飛濺開來,卷著畫上劣質(zhì)的顏料一滴滴的向下流去,從最高的天堂毫不猶豫流過人間再流到血與火燃燒著的地獄——一直盯著微笑著的佛陀的臉的我,忽然有了無法言說的不安。我輕輕拉住了前面那個玩伴的袖子,輕聲說:“走吧,快點——我們快走吧。”
我們兩個人爬上窗戶,從窗欞上跳下來溜出了這間屋子。當(dāng)時正是黃昏,披著淺青色圍巾的老太太緩慢的從夕陽背光的地方走來。我打開想要趕緊拉著我走的玩伴的手,攀在碎木渣滓刺人的窗欞上,瞇著眼睛向里面窺視。我那時太矮,看不清屋里面老太太看到她墻上貼著的唯一一張佛像圖被人潑了骯臟茶水時的絕望表情,但我聽得清她喉嚨里干澀無力的輕微的像被人掐住了一樣的啜泣聲。從我那個方位,只能仰頭看到黑色的門上浮動的極凄艷的夕陽。
微弱的紅光拉長了黑色大門的影子,它指著西天的天空,參差不齊的頂端浮現(xiàn)的是艷麗的晚霞,仿佛把一切都伸長拉扯了。
不知道為什么,躲在窗子下面的我,忽然感到了巨大的壓抑的窒息感。或許是因為紅色和黑色的對比太過觸目驚心,或許是因為我驀然感到了那個場景里一種轟鳴著的,觸摸不到的宗教一樣的悲壯莊嚴(yán)的肅穆,我看不下去也聽不下去了,我跳下窗欞,離開那個玩伴獨自逃走了。
那一刻我意識到或許我錯了,盡管沒有理由,但聽到那個老太太的悲鳴的那一剎那,我還是清晰的意識到我錯了。原本支撐我的一切理由——像是老師口中說的科學(xué)的偉大,迷信的可悲,都變得混淆了。當(dāng)時我注視著那個在茶水里面笑容變得模糊的佛陀,想起以前看到的那個老太太跪在青煙縷縷的神佛前的那種表情,微微顫抖著感到的信仰的偉大就已經(jīng)擊垮了我。
那時的我太無知,也太愚蠢。我想按照自己心中的標(biāo)準(zhǔn)把這個世界的一切都統(tǒng)一起來,卻還沒能明白,這個世界無論如何是統(tǒng)一不起來的。人與人之間隔著了那么多的愚昧,通透,邪惡,善良,空洞,偉大,晝夜雨雪和夕陽黃昏,這是隔了巨大的一整個世界啊。
就像我順風(fēng)順?biāo)卜(wěn)平和的成長著,坐在學(xué)校的陽光里學(xué)習(xí)著迷信的可悲,而半世飄零滄桑的鄉(xiāng)下老太太背負(fù)著沉重的枷鎖,跪在夕陽下的神佛像前虔誠到落淚的祈禱。
那是一種信仰,一種麻木了的,懷抱著渺茫的希望,甚至于把一切都寄托給自己也清楚的虛無的,不存在的東西,只是為了有個繼續(xù)活下去的理由這種事。因為我無法理解她,所以她也無法理解我。
原本都只是向往希望而已,就是這么回事。
但是那個黃昏里她癱倒在陪了她半世的臟了的神佛像前微弱絕望的低聲悲鳴,就是給了我最狠的一巴掌,以至于把我打得如此清醒。
世界是不可能統(tǒng)一起來的,每個人的世界都是不一一樣的。所有針對于別人的,自己主觀的指責(zé),都是如此的可笑,因為人們根本就不了解人與人的那些差異,卻一意孤行按照自己的心思去理解。
我無權(quán),也無資格。
在那片昏黃而神性的夕陽里,那是我從差異的信仰里看到的唯一的智慧和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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