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事拾憶

夜晚，禁錮在鋼筋水泥的樓房里，空調(diào)嗚嗚吹出涼意，指示燈在黑暗中幽幽閃爍。在竹席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時，會想起曾經(jīng)的好夢，那時寄托在晚風和微亮的星子上，一路顛簸，卻偏偏香甜的夢。

稚嫩的童聲劃過風，在寂靜的夜里格外清澈。女孩還在聒噪：“媽媽，我們什么時候到家��？”“馬上就到了。”她還是不依不饒：“媽媽，馬上是多久�。�”媽媽無奈道：“你冷不冷�。堪岩路�披上，不要著涼了。”女孩身上被搭上一件外套，又不安分地去撥弄反光鏡。不久累了，向后一靠，開始嘟囔：“爸爸，幾點鐘了？我都快睡著了。”爸爸一手攔住要去按喇叭的小手，故作嚴肅地說：“不要亂動，坐好了。”女孩嘟著嘴，趴在車前難得地安靜了會兒。

摩托車在小路上走得并不平穩(wěn)，那時還沒有燈火通明的街道，沒有嘈雜的人聲，世界還不曾光怪陸離，叫人捉摸不透。在從爺爺家到小鎮(zhèn)的路上，只有風的絮語，夜的濃郁，在溫暖里，女孩漸漸沉入夢鄉(xiāng)。爸爸騰出一只手攬住女兒，在沉默里，向家行去。

不知多久過去，女孩偷偷醒來，瞇著眼睛打量四周。已經(jīng)到了家門口了，發(fā)動機的聲響停下，媽媽輕聲想要叫醒女兒。女孩馬上合上眼皮，只覺得媽媽輕輕抱起自己，然后咚咚的腳步聲響動在樓道間，到家了。在黑暗的掩飾下，女孩的嘴角勾起，似乎做了個香甜的美夢。

不知為什么，小時候坐在爸爸的摩托車上，總是輕而易舉地睡著。醒來時會偷偷裝睡，這樣可以逃過洗漱疊被，像是獲得特赦一般直接進入夢鄉(xiāng)�？偸桥沃�，時間再久些，再久些，貪戀夜色的溫暖，也許還有家人的溫暖。

直到某一天，那輛車突然就要離開我們。我攔在車庫門口，盯著它褪色的花紋，懺悔被我摳破的`反光鏡，爬上總是屬于我的前座，然后嚎啕大哭。小時候更加心軟，舍不得離開任何的回憶，但事實總是，我們常常沒得選擇。

它被汽車取代，在最初的新奇過后，我開始想念摩托車的溫暖。沒有很大的空間，沒有空調(diào)，甚至擋不了風雨，夏天的酷暑，冬日的嚴霜，不知為什么卻還是想念它。就好像我會想念田間阡陌，屋外秋千，老照片，和舊時光。

也許是想念一家人緊緊的依靠，或者是曾經(jīng)的寂靜，那樣純粹的黑夜和清澈的晚風。關(guān)進籠里的鳥兒就算不逃，也會想念曾經(jīng)的自由和天空；哪怕早在現(xiàn)實里浸漬許久，也會懷念童年簡單的小美好。

誰說昔不勝今呢？從前并不僅僅是從前，它往往攜帶的，是越往后越缺失的幸福，是如今難以達成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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