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冬臘月一首歌散文
一、雪映舊時光
小時候，雪很多也很大。尤其進入十冬臘月，刮上一陣北風，雪花便如精靈般飄飄灑灑落了下來。那個場景，沒有經(jīng)過醞釀和彩排，突如其來的雪花，會令我們這些小孩子驚喜得歡呼雀躍起來。
到了夜晚，村莊寂靜無聲，能聽到雪花落地的聲音，門口的槐樹偶爾會嘎吱一下，北風透過紙糊的窗戶，嗖嗖地鉆進了屋子，趕快掖緊被子，脖子往被窩里深縮著，咬著牙勉強睡著了。
待到天剛放亮，推開屋門，映入眼簾的是耀眼的白，一夜之間大地神奇地完成了一次最莊重的打扮。樹上積了二三指厚的雪，窄溜溜一條，蓬松松一層，那是一種人為無法塑造的美麗。抱著樹干輕輕搖動一下，積雪如便嘩啦啦落了下來，撲簌簌掉進脖子里，猛地一個激靈，不禁縮起了脖子，盡管如此，但依然樂此不疲。
晨起打鳴的公雞，在院子里厚厚的積雪上留下了一個個細碎的圖案，鴨子的腳印是蒲扇型的，由于體重的關系，在蒲扇后邊總有一片凌亂，那是尾巴鋪在雪地上的緣故，雞的細碎腳印是留在院子里的，而鴨子那蒲扇型腳印則是歪歪扭扭地向村頭的池塘延伸著。
在金色朝陽的照耀下，它們的腳印盛開成了一朵朵神奇的花。看著那些美麗的圖案，我的心里便不由地簇生出一團莫名的溫暖……
那時的早上，總有一對很大的腳印，踩著厚厚的積雪，向著村頭延伸而去，我知道那里有著一大片綠色的麥苗地。我們幾個小伙伴一個個扯著小手，也跟隨著這對大腳印向前走著。一只只小腳踩在深深的大腳印里，一個接連著一個，一搖一晃地走著打鬧著，身后響起了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到了大腳印的終端，也就看到了滿地的麥苗被厚厚的積雪覆蓋著，地勢背的地方積雪稍小，露出綠綠的麥芽。那種油綠，在朝霞下攢出了一團光，那種生命之光，植在寒冷里，也植在我的眼睛里……
只見蹲在地頭的鄉(xiāng)親們各自發(fā)表著意見，對著地塊指手畫腳，不時地聽到他們的哈哈大笑聲，我能感覺到那種笑是發(fā)自內心的喜悅。
面對著一地被厚雪蓋著的麥苗，大人們在議論著、憧憬著、喜悅著，我們小孩子也是閑不住的，想著各種法子與雪盡情玩耍著。我們會找來樹枝在厚厚的積雪上寫字，盡管那字寫得歪歪扭扭的，卻絲毫不影響我們的興致。更有熱情高漲的，背對著大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頭枕著白雪，面朝著天空，把天真的童心縱情放逐在雪地里。待大家七手八腳拉起他時，雪地上便印下了一個大大的“大”字型，讓人捧腹大笑、忍俊不止。
又要進入冬季了，我特別渴望還能下一場厚厚的積雪，就像期待一場久違的美夢……
二、冰澤一世情
我覺得，冰就是雪的靈魂。沒有冰，雪就是一團白，太陽一照就融化了，但是有了冰，雪的生命便得以延續(xù)了。
那時候的雪往往要連續(xù)下上好幾天，滿天滿地都是白茫茫一片，直到天晴了才開始慢慢融解了。當太陽籠罩著四野時，積雪以眼睛能看見的速度融化著。厚度慢慢地被瓦解了，屋頂?shù)姆e雪最直觀了，屋檐下的滴水，從一滴一滴，到嘩啦嘩啦……
當我從夢里醒來，張開迷蒙的眼睛，首先看到是投射在窗臺的一串串冰條的影子。無法想象，一夜之間，茅草屋檐下竟能積攢出那么些晶瑩剔透的冰條子，宛如孩童的小手臂似的，一根根整齊地倒立著。
帶著一種特別的好奇心，我匆忙穿好衣服，迫不及待地走出了屋門，來到了屋檐下，那種晶瑩剔透，一下子閃亮了我的眼睛。我用小手輕輕地撫摸著它們，摸一下，再摸一下，感嘆大自然造物主的神奇，黑黑的茅草竟然能結出這么多晶瑩剔透的冰條子，一晚上該流淌多少滴雪水，才能巧繪出如此精美的冰靈��！
我舍不得把它們從屋檐下摘下來，可是又忍受不了那種垂涎。在觀望許久之后，兩只小手狠狠地抱起冰條的粗部，使勁一拽，連茅草一同拔起。冰凍的小手握著差不多和我一般高的冰條子，然后“嘎嘣、嘎嘣”咬上一口，在嘴里吸溜著，那種冰冷的感覺直透心底。
隨著氣溫的驟降，冰凍的大地不再那么柔軟了，一腳踩上去，硬邦邦如同頑石，還帶著溜冰的滑，稍不留神，便會摔個四腳朝天，引來一陣歡天喜地的笑聲。為了防止滑倒，我們幾個小伙伴就發(fā)明了一種自制的高蹺，用兩根樹棍，在每一根的一頭綁上一個小木棍，然后把兩根木棍放到腋下，一邊一根，兩只腳踩在小木棍上，用這樣的方式在結溜冰的早上走路，就不會摔跤了。一拉溜的小伙伴們，就這么踩著高蹺一步一抬地走著鬧著，把一個冰天凍地鬧得喜慶溫馨起來了。
鄉(xiāng)村的人喜歡把平常日子都過成溫暖，就像那池塘里的冰，明明是那么的凍人，卻被大嬸大媽們說成是溫的。她們用棒槌一下下地用力砸著厚實堅硬的冰層，最終砸出了一個大窟窿，然后把一籃子紅薯放進冰窟窿里，待紅薯上的泥巴松動了，便用一把刷子用力刷著，直到把紅薯刷得干干凈凈后才拿回家做紅薯湯。我想那紅薯湯透著冰味兒，肯定是美極了。后來，經(jīng)不住我的糾纏，母親也經(jīng)常帶我到池塘里洗紅薯了。
多年后，回望遙遠的童年，那些冰靈，是栽植在心尖上的憧憬；那種晶瑩，是投射在心頭上的盈然……
三、霧化青春記
白茫茫的，像一團沒有撕開的云，糾纏在一起，在冬日的早上，跟約會似的歡喜而來。
這霧很大，帶著迷蒙的水汽，包裹著一些散不開的`故事，飄逸在故鄉(xiāng)的旮旮旯旯里。遠處樹林之間的漫霧，時而聚合，構成了一片白茫茫的霧海；時而散開，就像一朵朵在空中綻開的霧花，裊裊升上了天空，那形態(tài)就像是香爐里飄出來的煙氤。
風吹拂著，霧推著霧，一忽移動，一忽停滯，一忽凝聚，一忽散開。丹江是最早在這霧靄中露出笑臉的。丹江河面大，霧氣散發(fā)得也快，那些霧像是提前安排好的一樣，一層一層有秩序地散開，打漁的鄉(xiāng)親，待霧氣退出的第一時間，便撈起了一網(wǎng)活蹦亂跳的魚，臉上掛滿了喜悅。
村莊的霧散得最慢，我認為是鍋灶燒火暖了大地的原因，挨著地層的霧最先散去，房屋屬于中間一層，霧如薄紗一般纏繞在土坯房屋周圍，飄飄渺渺，日漸升高，裹纏村莊的那層霧靄才輕飄飄散去，獨獨留下樹梢。這個時候遠遠望去，就成了一道最美的風景。天大亮了，村莊看上去清晰無比，而比房屋高的大樹之間卻依然繚繞著一團一團白色的霧，像一團一團棉花糖，特別的誘人。
村莊到學校的路很長，長的一個人不敢走。那些年，村里的小伙伴們好得不分彼此，不管男孩還是女孩，在每一個清晨，誰第一個張開眼睛，便迎著滿眼的大霧，憑著記憶中的村中小路向前摸索著，一家一家地喊，喊起一個，兩個結伴再去喊第三個，直到一個村莊的小伙伴全部集合了，然后你拉著我我拉著你，又說又笑地向學校方向走去。
太陽漸漸升高了，霧，越來越少、越來越薄了。作為雪和冰的最后支撐，在雪和冰退出舞臺之后，霧把一層水汽帶入到了高空，它俯瞰著這片遼闊的土地，把一份深沉和厚重留給了勤勞的莊稼人。薄霧散去后，莊稼人的日子又是嶄新嶄新的，透著樂……
季節(jié)一再升溫，那霧化的青春再也找不回來了，那一縷縷情思，在丹江漲水的那一刻，如曇花一現(xiàn)后逐漸被湮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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