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浸在熟悉的黑夜中
我聽到外公外婆要回老家了，心里空蕩蕩的。作業(yè)看得煩，單詞也不背了。索性躺在床上，關(guān)了燈。讓我沉浸在熟悉的黑夜中，像平常一樣獨自望著窗外的枯枝。月，你別藏在黑夜里了，好讓我借古人之詩，誦今夜之情。但往日里僅有幾棵結(jié)果的禿樹和半夜“嗨歌”的雞�？蛇B這些現(xiàn)在都沒有了，我看到的似是一層輕薄的霧或紗，看到的似是些小光圈，看到的……也許我什么也看不到，因為我的心不在這。我的`心朝向一片戈壁飛去，沿著我離開時的鐵路往回奔騰。此時，那正是夕陽，我面朝西方的一片紅光，背后的東方已是星光燦爛，而頭頂上淡黃與淺藍(lán)交錯相“溶”。大地是暗紅的，風(fēng)是令人無法睜開雙眼的。我盼望回到這塊沒有雨水沒有河流的土地，因為我堅信只有那里的生命才能夠被稱之為生命。
故土的親人來看我，我自是歡喜�？蛇@兩人卻不一樣，他們占據(jù)了我生命的四分之一，而外公又占了四分之一中的四分之三。
一個老人，一個令我視為比父親更重要的人。我可能會與父親爭吵，但我絕不會與他爭辯。
老人常在那（我的童年所在的）小區(qū)里鍛煉，好友見之，朝他的背上猛拍一下，他嚇了一跳，回頭看到好友，大笑道：“都多大了還玩這一套！”好友扯開嗓子喊道：“外孫回來了？”老人一本正經(jīng)地說：“吃了，和平常一樣，最近豆芽便宜了……”好友連忙打斷他的話語，他皺著眉，顯得很困惑。好友又朝著他的耳朵扯了一回，這才恍然大悟，朝天大笑“回來了，大外孫回來了……”
老人雖聽不見，可對我們疼愛不減。小時，零花錢都是從老人的手中挨個求來的。外公總把我們領(lǐng)到“陰暗無人的角落里”，小聲哼著“別讓老太婆看到，要不以后便沒了�！蔽液芴羰�，哪個貴便吃哪個，唯對老人的陽春面情有獨鐘。每次我的碗和老人的一樣大，這還不夠，還要從老人碗里“偷”些面條，碗底的碎渣也不放過，這才過癮。
這只是冰山一角，他的形象永遠(yuǎn)是那么高大。每當(dāng)我與外公同時上樓時，我永遠(yuǎn)在等他；他在后面上一級臺階便向后張望，又將頭伸出欄桿向下張望。吸了很大一口氣，像是剛跑了一千米那樣，又將腳向上抬升觸在上一級臺階上，后腳使勁一蹬，前腳才踏實。這動作不斷反復(fù)。你若不解，我告訴你老人原話：“外公耳朵不好使；你在前面走，如果后面有壞人，外公用這身老骨頭跟他們拼了�！边@話我一直記著，它在心里。
兩個月前，我在一次看到了他，是時隔兩年的一次見面啊！老人變矮了，沒有原來那么高大了；但熱情不減，他不讓我?guī)退眯欣睿粋�人走在前面。上樓時，他在前面，我在后面跟著，我又想起小時的情景，只不過人物身份調(diào)換了一下罷了。
兩個月，我只見到他們?nèi)�，我學(xué)校偏偏在這個時候更改了制度，可誰又能改變現(xiàn)在的制度。
他們要走了，我卻連送他們都不行。我只得將他們和故鄉(xiāng)在整理裝入我的心里，可我不想再失去他們，我起身向前奔跑，追尋他們，抓住他們，占有他們。他們和故鄉(xiāng)的影子寄托進我在黑夜時的幻想里，可這一切逐漸模糊，但我還是將手伸向那黑夜中的幻想。
鬧鈴響了，天亮了，幻想破滅了，我縮回了剛剛伸出的手。唉，明明只差那么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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